“大喇叭”这时把“武教师”拽到跟前小声说道:“这个宝贝玩意儿就别再典啦!我出钱给你买袋小米老哥背回家,家里先有吃的再说。然后嘛……你把这宝贝东西放好别碰坏,我在县城认识几个倒卖古董的,到时候卖个好价钱。”“大喇叭”说着眨巴了几下眼睛,“听说你老哥武功不错,你老哥降降身价给老弟当些时保镖,老弟保证不会让你一家人饿肚子的,咱们都会有钱花的……不知老哥同意不同意?”
“武教师”疑惑感激地看着“大喇叭”,“你这是高抬老哥哇!你老弟是给了老哥全家一条生路哇!不过……老哥想多嘴问一下……你从哪儿弄钱?钱好弄吗?”
“自家老乡亲就不说外气话了……”“大喇叭”很坦率地说道,“老弟有赌钱的技巧,十赌九赢,就是担心赢了钱拿不走,所以得有一个贴心可靠的保镖。”
“可我的武功很一般哇!”“武教师”很有自知之明地诚实说道,“我怕误了老弟的事儿……要是黑蛋老弟在这儿当你的保镖可比俺强得多。”
“老哥谦虚啦!”“大喇叭”呵呵笑了笑,“会比画几下能吓唬住人就得啦!黑蛋老弟难得找,这一段时间没看到他了,也不知他去干啥了,不会去外地逃荒要饭了吧?就是找到他,他那怪脾气绝不会应承这事儿。”
“你老弟不是也会武功?听说你老弟有那么几下子,咋还用别人来保你的镖?!”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多一个人就多一分气场、多一分威风。”
“好吧!”“武教师”满意地点了点头儿,“只要老弟信得过老哥一定卖力。”
这时蹲在地上吸着闷烟的“纸糊马”老宋等得不耐烦了,“老吴哇……你要是与老蒋有事儿俺就先回家了,离家还有将近二十来里哩。俺这东西不典了,当铺老板太坑人。”
“咱乡亲好不容易见一次面,还没顾着与你老兄多拉呱,你咋就急着走哇?”“大喇叭”笑着向“纸糊马”跟前走了几步,“你老兄的兽医等于失业没事儿干了,你急着回去干啥?想嫂子啦?”
老宋在破鞋底儿上磕了磕烟袋锅儿,吹了吹烟袋嘴儿站起身来,“俺连拉呱闲话的气力都没有啦!一大清早在家喝了一碗麸皮稀粥,早饿得肚皮贴到后背上了。”
“别急……一会儿咱们说完话,老弟请你们下馆子吃顿饱饭。”“大喇叭”慷慨道。
“咋能让你老弟请客……”“纸糊马”“唉……”地长叹一声,“俺是抱着金子饿肚子哇!”
“听宋哥说这话……你老哥不会是来典金子吧?”“大喇叭”笑着说道。
“比金子还贵重!是俺宋家好多代人的传家宝哇!”“纸糊马”轻轻拍了拍怀中的东西,摇晃着脑袋叹了叹气,“要不是这灾荒年家人都快饿死了,俺说啥也绝不会把这传家宝典了。”
“你去典当铺问价了吗?”“大喇叭”问道。
“去啦,典当铺戴老花镜的老头儿,在高高的柜台上仔细看了看,好像又拿放大镜照了一会儿,开口说道:给你两个大铜板。这灾荒年两个铜板也只能买几斤小米儿……俺说你能不能多给几个铜子儿,俺这东西可不一般哇!那典当铺的老先生说道:典当铺向来不还价,嫌钱少你就拿走。俺想了想,不典了!不典了!把东西要了回来。当铺就是给几个铜子儿也打发不了饥荒,要是过期不还当铺的钱和利息,当铺就把这东西给坑了!听说当铺是驴打滚儿的利息。”老宋气愤地说道,“当铺就是趁着饥荒年宰饥饿的穷人!”
“大喇叭”呵呵笑了笑,“你才知道哇?这有啥稀罕的!人家典当铺就是靠这吃饭的,不宰你他咋发财哇!”
“人心都是肉长的,这典当铺的人咋就心这么硬,一点儿也不可怜穷人?”
“大喇叭”蒋汉杰哈哈大笑起来,“你老宋与四条腿儿的牲口打交道惯了,对两条腿儿的人就陌生啦!人儿这东西可比牲口孬得多!都说人心是肉长的,错啦!有的人心确实不是肉长的!是他娘地铁打的!富人不坑穷人他咋成为富人、你咋成为穷人?你老兄白活了这么大岁数儿!”
“这世道真是人吃人哇!一不小心就被吃了!”
“要想不被人吃,那就得先吃人!”
“吃人?咱这乡村穷人去吃谁?”
“去吃当官的,去吃富人哇!”
“能吃得住吗?”“纸糊马”老宋诧异道。
“吃住吃不住这要看你的技巧和本事啦!”
“纸糊马”傻笑起来,“看来你老蒋还真有点儿名堂!”老宋饥饿的文学细胞在饥饿的身体里躁动起来,“有道是:老天要灭穷苦人,就让穷汉无技巧。老天要灭当官的,就让官府无人道。老天要灭有钱人,就让富豪赌和嫖。老天要灭全世界,就让人类变虎豹……”
“咳咳……不知道你老宋还会溜诗哇!溜得还真有点儿意思!”“大喇叭”惊诧道,“继续溜下去……咋不溜啦?”
“俺饿得没劲儿了……溜不动啦……”
“走走走!下馆子去!”蒋汉杰边说边向“武教师”和他的宝贝儿子招呼道,“一起跟老弟下馆子去,大人孩子都吃顿饱饭……到馆子边吃边拉呱。”
就在这时只听到旁边有凄惨的哭声,他们扭过头来看到一个大约十一二岁穿着破烂的女孩儿,双手紧紧抓着典当铺的门框呜呜呀呀哭个不停,嘴里不停地哭叫着:“爹爹您不能卖俺!您不能把俺典了!俺是您的亲闺女哇……饿不死您也饿不死俺……要饿就一起饿死!”。
紧挨女孩儿一个大约有四十来岁饥黄面瘦的男人,使劲儿地用手掰着女孩儿的手指头,眼里流着泪水呜咽着劝说女孩儿道:“爹也不忍心典你呀……不典你……不用你换几个铜子儿,咱全家就都得饿死呀!你娘已经饿死了,你那弟弟妹妹已经饿得半死啦……”
“爹呀……您不能这么狠心哇!您就没想想,把俺典了等于把俺推到了绝路上,俺就不活啦!您就不可怜可怜俺?俺可是您的亲闺女呀!”女孩儿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儿,仍然紧紧抓着门框,好像一松手立即就掉进了老虎嘴里。
“原谅爹吧……爹是真没办法哇!”瘦男人抹了一把眼泪,喘着气儿继续用劲儿掰女孩儿抓着门框的手,继续劝说女孩儿,“爹把你典了得几个铜子儿买点儿粮食,使你弟弟妹妹饿不死,明年转过年景儿爹再拿钱到典当铺回你……听爹的话呵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