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间,杜寒已把场内人数数清楚——汉旗八人,真正来自建奴与蒙旗二十三人,总计三十二人。
可以辨识的是,这些人当中含苏木哈在内仅有十二名捉生。
厨房里仍有一些人正在忙碌,依稀间可以看到一些妇女的身影。
“李叔,人数不对劲,其余的建奴都去哪里了?”
杜寒轻轻推了推李政的肩膀,心想以这些人要抓这么多夜不收明显不可能,至少也应该有七八支捉生队伍才是。
若以每队五人的规模计,至少也得四十人上下,再算上军驿的守备之人,总数绝不止这么点儿。
“应该有些捉生出任务了吧?怎么,想逃?”
李政的眼中忽而闪过一道光芒,旋即又黯淡下去,他斜了斜肩头,“这般粗壮的绳索,如何能脱身?”
“不赌一把便是死路一条,何不拼尽全力一搏?”
杜寒淡淡开口的同时轻轻抬腕,李政一瞥之下,原本空洞的眼神瞬间焕发神采。
之前那两名汉旗将杜寒拽下马来时,因驿丞阿三那边催促甚急,他们匆匆离去,竟未再次加固杜寒的束缚。
此刻一见,杜寒手脚虽被缚住,可李政这个经验丰富的老夜不收立刻察觉出了机会。
其他人也很快明白过来,一个个眼中燃起希望的火焰——哪怕胜算渺茫,只要有丁点可能性,都值得尝试。
这些建奴全然没有把俘虏放在心上,他们边嬉笑喧哗边大快朵颐,甚至连瞄都不瞄俘虏们一眼。
在他们看来,这些夜不收早已沦为网中的鱼,被捆成粽子般模样,丝毫没有反抗能力。
谁会想到煮熟的鸭子还能飞天呢?夜不收皆是百里挑一的能手,一旦意识到还存最后拼杀求生的机会,求生欲便蓬勃而起。
杜寒略一示意,李政、王鹏、陈诺、庞宇、许常青悄悄调整位置,将自己的同伙如杜寒、李源华、周士贤、袁晓、林易等人护在身后。
桌前一片嘈杂热闹,那些建奴吃得满嘴油腻,聊着南腔北调的各种趣事,几个汉旗兵在旁边殷勤伺候。
院子内外笑声不断,如同寻常聚餐无异。
对于从事捉生这等高危差事的将士而言,归来的欢愉放松自然必不可少。
沉重的甲胄已然脱去,武器随地堆放在兵器架旁,有人腰间仅配着顺刀,有的干脆什么家伙都没带,自以为身处自家,哪会留意什么繁琐防备?
就在那些建奴猜拳劝酒兴致正浓之时,杜寒用牙齿啃断了手腕上的绳索,又解开小腿的束缚。
揉了揉发麻的双腿后,他感觉精神了许多。
“都按捺住,听我号令再动手!”
杜寒同时悄声解开了袁晓的绳索,低声嘱咐众位同伴。
一个接一个绳结逐渐松开,众人拿着绳端仍装作不动声色坐在原处。
“待时机一到,我去对付那两个领头的,你们只管抢夺兵器,只要有武器在手,就尚有一线生机逃离此地。”
杜寒简短布置过后,大家看向他的目光复杂起来。
身为明军精锐,单论一对一的功夫,即便对抗白甲兵,夜不收们心中也毫不怯场。
然而现在面对同样是精锐之中的建奴捉生,并且是以一敌二的局面怎能不害怕?况且一个是捉生的领头人,另一个虽只是个军驿小吏,可在全民皆兵的建奴阵营,若非有一定实力绝不可能担当此职。
但杜寒却要赤手空拳单独面对两人,只为吸引敌人注意好让众人夺取武器,这份舍己救人的决心令大伙内心不由升腾起尊敬之情。
“等会动起手来,切勿顾及我,务必要拿到武器!手中有刃才能活命。”
见大伙眼里的神情变化,杜寒明白其心思所在,再度叮嘱一遍。
听了这番话,在场众人都被激起内心波澜。
众人知晓杜寒的武艺,虽说不上最顶尖,在夜不收群体里也算不上佼佼者。
因而心里实在不觉得他能够轻松击倒那两位头目,更多认为他是有意冒险牺牲自身,只为替众人争取活命的时间与机会。
将生命留给他人,把死亡留给自己,这有多么崇高的品格!此刻,众人注视杜寒的目光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真豪杰!若这次能死里逃生,我庞宇这一生都听你号令!”
庞宇低声说道,那双眼闪烁着狠厉的光芒,萎靡不振的脸重焕生机,“要是能走出这个困境,我从此就归杜百户统领。”
“遵从杜百户指令!”
热血在众人心头翻涌,他们轻声承诺。
在这关乎生死的关键时刻,杜寒不知不觉间成为众人的依靠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