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挑选了一匹战马,再从武器堆里选取顺手的装备挂在马鞍旁,例如弓箭、盾牌、长矛、狼牙棒、长刀、顺刀及头盔之类,满满当当地挂了个遍。
很多武器其实是原来属于自己的东西,如今这般无异于物归原主。
至于那带有猪尾巴辫儿的几颗头颅,则被收集到一起装进两只柳条筐连结起来,然后随着一阵吆喝,这两筐头颅就被放置到了一头骡子驮架上。
回到军营申报功劳时,全当作货真价实的努尔哈赤部俘虏的首级呈报。
什么观察面容、检查牙齿或用水桶验证漂浮方向之类区分真假努尔哈赤部队的方法,在这些资深辽东夜不收看来纯粹是胡扯八道。
建奴又不是天天大鱼大肉,辽东当地的汉人也有许多靠打猎维生的,大家饮食结构大致类似,并不容易分辨得出差别。
其实更滑稽的是,这些辨认方法本来就是出自辽东本地人的捏造,意图用于骗取功赏,却被关内地的一些高官奉为了金科玉律。
每一个成功的骗局都能获得五十两银子的回报,谁不愿意呢?
但遗憾的是,这种伎俩只能对保留猪尾辫的汉族和蒙古族旗帜生效,一旦有人临时改变了发型,官府是不会承认的。
即便是新近剃过头的正宗建奴俘虏,有时也被官老爷随意推脱不予认定,进而暗中把首级据为己有揣进兜里。
如此一来,每一次便可以讹诈五十两银子,官老爷们当然对此乐而不疲。
军驿里的牲畜数量相当充足,战马与骡子总计有五十多头。
除了保留部分战马供人骑行外,其他所有牲畜的背上都驮满了各种各样的物品,就连女子用的梳子和铜镜也没能幸免。
军户们平日过得极为贫苦,连一条像样的裤子都没有,此刻眼前的一切仿佛成了他们的救命稻草,凡是能看到的东西统统带走,恨不得把整个军驿都背回家去。
这些财物有用无用先不管,总之当下先拿起来再说。
战场上这种掠夺的情形早已是屡见不鲜,抢夺时几乎不加思索,但凡看上的就直接顺走。
这种现象即使在后世也很常见,像一个人戴八块手表这样的事情也并不少见,更别提千里迢迢杀过去只为抢一个旧洗衣机这类故事了。
杜寒亦装备起来了,他从屋内翻出了一件锁子甲披挂在身上,虽说不知原主究竟是哪个建奴,但这甲胄轻便且灵活度高,通风性能良好,历来是夜不收最喜欢的防护装备之一。
从前杜寒一直没有机会得到一件,这次终于得偿所愿。
李政不仅牵出了马厩里唯一的黄牛,还将牛绳系在自己的马鞍上,打算将之带走。
“李叔,这牛真的带得动吗?”
杜寒对此有些难以理解,在他现代的记忆里,这般什么都想带的做法实在罕见。
“没事没事,先带着呗,过日子总得想想实际,给建奴留下也浪费不是?”
李政略显羞涩地笑了笑,而后又指了指那些背负如山的牲口,“而且这些牲口反正都要牵着走,不如趁机多带点东西,真要是碰到建奴再丢弃也不迟。”
这些都是舍命也要捞一把的人,不过他们心中还是有数的,每个人都为自己预留了一匹战马。
在这种情况下,杜寒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愿一路顺风遇不到建奴,若当真遭遇,则大家也都清楚该如何抉择。
至于那些建奴掠回的明军首级,无论是否相识,终究是自己的战友兄弟。
于是众人小心翼翼地把这些首级包裹好带回,虽然人已不在,但将首级带回去好好安葬,也是一份对死者家属应有的交代。
许常青的尸体则被牢牢绑在马背上。
他在此次行动中颇为倒霉,怎么进来便只能怎么出去。
每当看见他的遗体时,夜不收们内心都油然而生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也因此更加感激杜寒的英勇表现。
所有准备工作完毕后,大伙儿点燃了院内所有可以燃烧的物件,随后跨上马背,驱赶着一大群牲畜走出了院子。
走出数里之后,一行人在土坡上停驻回头望去。
此时,辽阳驿已然成为熊熊火海,滚滚黑烟直冲云霄,高耸的箭楼尚未坍塌,却宛若一把巨型火炬屹立其间。
“照这样猛烈的火势,恐怕十余里之外都看得见。
咱们得抓紧走了,否则遇到其他的捉生队可就麻烦了。”
正如杜寒话音未落之际,前方丘陵之上突然冒出了一个骑马之人影。
杜寒伸手搭了个凉棚仔细瞧去,那边骑士在丘陵顶止住了脚步。
因距离太过遥远,那骑士看上去仅如同草地间的一只蚂蚁大小。
此刻,杜寒愈发希望拥有远望镜这般利器。
其他人察觉到状况也随之抬头观望,整个气氛顿时紧绷起来。
而那丘陵的另一边,逐渐涌现出更多的黑点来。
一个,
两个,
三个……
“这些人会是什么来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