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判?通判?”
周同事接连呼喊了几声,金启缵才仿佛回过神来,一边朝着杜寒连连指着,一边急切地说道:“你再讲一遍,再讲一遍!”
杜寒于是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据这名建奴交代,老主人打算攻打宁远与右屯一带,他们这次行动的目的正是探查这一地区的实际情况。”
这一次,金启缵算是彻底听明白了,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因为他身为右屯的屯督,不仅管理着左屯、右屯这一区域,同时也负责这里储存的所有粮食物资。
而眼下关键在于,他仅仅能调动曹文诏所统领的一千人马!
刚刚早晨指派周同事前往袁崇焕那里商讨解决方案,到了夜晚却传来了建奴来袭的消息。
这样的转变让金启缵难以承受。
就当他思绪纷乱的时候,突然瞧见了周同事,顿时怒火中烧:
“我不是让你赶去宁远了吗!为什么回来!”
“我……”
周同事满心委屈。
他之前早已解释清楚,金启缵当时还十分满意,并径直去了宁远。
这原本属于自己的功劳就这么溜走了,甚至连给金启缵都沾不上边。
怎料到转眼之间竟翻脸了呢?
虽心存不甘,但官大一级压得死人,在杜寒面前,他只能低头沉默不言。
杜寒见到此状赶紧出来圆场:“通判大人,实是下官让周通事返回右屯的。
之所以能够重创黄太吉的一个牛录,全靠通判大人的谋略。
为了记录这一功绩并写塘报,所以请通判帮忙。
这是为通判您的利益考虑呀。”
接着,杜寒安慰道,“再说,通判也无需过于焦虑。
建州之人不是想来就能马上到的,他们还需要侦查,准备粮草等等,整个过程最少需要几个月时间。
现在首要之计应是尽快把这些粮食转移到安全之处。”
经这一番话,金启缵面色才稍稍好转,但他仍苦笑着摇了摇头:“唉,这般大量的粮食怎么能轻易搬迁?况且,右屯和后屯这些地方,连一座围墙都找不到,又如何运送呢……”
听到这话,杜寒试探性地说:“属下倒有一个思路,不知可否可行。”
金启缵有气无力地答道,“那你便说说看吧。”
金启缵并不抱期望,觉得杜寒也不会有太靠谱的建议。
然而只听杜寒提议道,“可以将这些粮草运往岛屿,例如觉华岛,建奴在水战方面较弱,只要海面不封冻,就没什么大的麻烦。”
虽然明白觉华岛的结局不太美妙,但从当前的角度来说,把粮食物资转移到海岛,总归比留在右屯更为安全些。
因此,在未来的冲突里,也许存在避免那种悲惨局面的机会。
“唉……”
金启缵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对于这个建议似乎无明确表态,只是摇了摇头,“这个想法其实我早已有考虑,也想过将这些粮草搬至觉华岛。
可是,觉华岛的粮食归属山东右参议管辖,要实现这一迁移必须征得喻巡抚、袁巡抚以及袁兵备的同意,同时山海关副总兵茅元仪也需要点头才行,此事操作起来颇为棘手啊。”
金启缵提及的喻巡抚是指辽东巡抚喻安性,袁巡抚为登莱巡抚袁可立,至于负责具体管理事务的是山东分巡辽海道右参议张翼明。
这一切正体现了明代官僚体制的独特复杂之处。
明朝建立以来,开国皇帝朱重八出身低微,在不断的算计和阴谋中一步步向上攀爬,对所有人都保持天然的怀疑态度。
因而在明朝的政治环境中官员相互牵制的情形极其普遍。
任何事情的决策都需要多方协商监督,避免任何单一势力过度膨胀。
对于朱家天下的大局而言,袁崇焕、袁可立等人无法形成过大威胁固然是件好事,却也衍生出了一种新问题:权责界限变得模糊。
名义上人人有责,实际上却无人全权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