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脸长工笑了声:“你和你娘在姜河村娘家住了三年,我怎会不认识你,且等着吧,我去告诉主人娘子。”
黑脸长工便进去了。
魏承低头看一眼罐罐,发现他垂着头看脚下的细雪,一副兴致缺缺的小憨态,并不好奇这富户家和魏家王家一点也不一样的大门。
魏承摸摸他的头:“冷不?”
罐罐抬着小脸笑了笑:“不冷,哥哥呢?”
“哥哥也不冷。”
富户家的门高,房檐也大,他们站在雪地里倒是能遮挡几分寒霜。
只是这黑脸长工自进去了便一直未出来。
魏承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虽然他没有对秦氏抱有什么念想,这些年过来他一个人受饿挨冻,他娘全不理会,他心里也清楚他娘是真不喜他。
至于说起秦氏不喜他的原因,还是因为他爹。
秦氏家穷,上头几个哥哥娶了亲之后家中一贫如洗,便想找个殷实家将女儿嫁出去让家里宽松宽松,且秦氏貌美肤白,算是茂溪村和姜河村的一枝花,求娶的人着实不少,但聘金迟迟定不下来。
还有一点是秦氏喜欢同村的读书人,可那读书人的母亲心气极高,看不上秦家,这事情当时还闹得沸沸扬扬,魏大年对秦氏算是一见钟情,直到魏大年拿出攒了半辈子的聘礼出来,秦家人当即就把秦氏嫁了过去,也少了些闲言碎语。
婚后魏大年将卖猎物的银子全都交给秦氏保管,可秦氏不喜魏大年粗鲁无趣,不喜他身上浓郁的血味,更不喜的是魏大年打猎受伤留下的疤痕,可魏大年对她又实在是有求必应,就这么过了几年,就有了魏承。
而魏承长得像秦氏,皮肤白净,高鼻梁,眼睛大又细长,只有个子随了魏大年。秦氏一开始也挺喜欢这个像她的孩儿。
可是秦氏一直也不喜欢魏大年,所以她守孝期一过便立刻与宋富户成了亲,很快就有了身孕,生下了个儿子。至于魏承,这些年来她向来是不闻不问的。
去年魏承还有些想娘,过年的时候偷偷跑到姜河村见了秦氏一面,秦氏只扶着臃肿的腰,淡淡看他一眼说回去吧便再无其他。
那个时候魏承就明白了他娘对他早就没了母子亲情。
不知道过去多久,天已泛黑,一阵不成调的哼曲儿声传了过来。
声音在大门口时停了,那人道:“你们这两个小娃是什么人,怎么在我家门口?”
魏承赶紧拍拍在地上蹲着玩雪的罐罐,忙道:“我,我找您家娘子。”
“你是……”
魏承道:“我是茂溪村魏承,有点事情想找您家娘子。”
“你是魏承啊!”
宋富户走近了些,魏承也闻到了他身上浓烈的酒味。
他拍拍魏承的肩膀,因为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富态的温和:“什么我家娘子,那是你娘啊,这位是……”
魏承没说太多关于罐罐的话,只道:“他是陪着我来的。”
“怎么不进去啊,你这孩子,来我这儿就像是自己家嘛。”
宋富户哐哐敲了两下门,立刻有人把门打开了,还是那个黑脸长工,他看一眼魏承又挪开视线,殷勤道:“老爷,您请进……”
宋富户瞪着那双胖得找不到缝隙的眼睛:“你怎么做事?你怎么叫两个小孩在外面等着?这要是传出去我宋田还在村中怎么做人?人家会说我磋磨继子,不是好人!你是不是犯懒没有报给娘子?”
黑脸长工忙道:“对不住,对不住,我,我这儿忙忘了,实在该罚!”
“以后看见承小子来不用报直接将人放进去,听明白了嘛?见你初犯,老爷我就不罚你了。”他又笑眯眯得看着魏承:“走,承小子,随我一同进去见你娘……”
魏承过了四年在别人房檐下讨生活的日子他怎么会看不懂眼色,但是为了自己的小银锁,他一定要见到秦氏。
这一路上宋富户还在醉醺醺得絮叨:“你这小子忒心狠,这一年来竟然都不来看看你娘……”
“你娘啊可是想你想得紧啊……”
“她毕竟是你娘嘛,你以后成人了赚了银子也是要孝敬她的……”
“不用怨你娘改嫁,她一个寡妇我能要她就不错了,要不是看她有几分颜色,老爷我找个黄毛丫头也比她强些……”
魏承握紧双拳,隐忍不发的跟着宋富户进了堂屋。
到了宽敞明亮的堂屋,宋富户冲那站着的婆子挥了下手:“去,端些糕点果仁来,承小子在魏家过的是苦日子,他平时吃不到这些,你且去多拿几样。”
那婆子对上宋富户的眼色,心里明白几分,面上喜笑着应了声哎。
这期间宋富户挺着胖似桶的肚子,醉意熏熏的吹嘘一些他家底是多么殷实,秦氏是上辈子积了德才能改嫁之后嫁给了他云云。
听得罐罐都想把魏承的耳朵捂住了。
过了会儿那婆子就回来了,她端来两个小碟子。
一碟是各种颜色的酥糕渣渣,最完整的也只是两块拇指大小,其余渣渣上面还有些灰,也不知道积攒了多久。
另一碟是各样干果,瞧着囫囵,但仔细一看就能发现里面大都是吃剩下的壳,偶尔几个完整的还是死包,只用牙咬用手掰那是完全不行的,要用那锤子或者棍哨撬开,可她根本也没想给他们准备这些。
宋富户低头瞥了一眼,满意笑道:“承小子,吃啊,还有那小娃,长得可真俊啊,你若不说,我竟觉得你们有些像亲兄弟,都是白白净净的好相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