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罐罐送到小院后,魏承只与陈老童生说几句话,便匆匆往私塾赶去。
屋头炉子烧得正旺,上面铺着块光滑的黑石盘,上头有着两个小肚陶罐,还烤着圆滚滚的小枣桂圆,旁边几个小托碟里头的四色糕点也极其漂亮。
“爷爷,你这是在干嘛呀?”
“爷爷想着你冒着寒风过来,就预备了些东西,与罐罐一道围炉煮茶。”
“围炉煮茶?没听说过呀。”
罐罐放下小书箱,先扑到陈爷爷膝前抱了抱,小脸仰着:“那爷爷你膝盖还疼吗?”
“不疼了,喝了你和你哥哥带来的药材,身子骨哪儿哪儿都舒坦,这腿疼也是年轻时候不顾忌,为了跑商大冬天也爬那雪山峰顶落下的病。”
陈老爷子和蔼笑道:“要么爷爷总是说,咱们罐罐小时候要多吃肉多吃粮,就算是玩闹也不要伤了筋骨,不然老了后这些毛病都缠了上来。”
“来,坐着小凳儿上烤烤火。”
罐罐乖乖坐到炉子前,小手烤着火:“爷爷,要怎么烤茶呀?”
陈老爷子轻轻拿起小肚陶罐的把手:“你瞧,这陶罐要先热好了,放些糯米慢慢炒香。”
罐罐捧场的动动鼻子:“香哦。”
“还没炒呢就闻出香味了?”陈老爷子笑道。
罐罐嘿嘿笑,撒娇:“就是香呀。”
翻炒一会儿后,陈老爷子将茶叶倒入一边的扁长石器里,缓慢细致的磨茶,又道:“待香气散出来,就加入茶叶烤出茶香。”
罐罐小手撑着脸,好奇道:“烤出来的茶香和泡出来的茶香不一样呢。”
“烤茶会让茶香更为浓郁,饮时只觉得清香回味,润人肺腑。”
陈老爷子用长筷夹个枣送到罐罐眼前的小碗里:“仔细着烫,来尝尝这个。”
罐罐左右手来回陶腾着小枣,见着不那么烫了才轻轻咬上一口,眼睛一亮:“好甜好香!”
陈老爷子满意笑笑:“等会儿配着茶吃,更觉得香。”
外头寒风呼啸,而爷孙俩就这么守着温暖的小炉子,品着茶吃着果儿。
“爷爷。”
罐罐肚子吃饱就有点昏昏欲睡,小手撑着肉乎乎的下巴:“罐罐今儿要学什么呀?”
“今儿要先学会儿辨认茶叶……”
陈老爷子温声道:“爷爷教的都是罐罐日后要遇到的,有些个富商自诩风雅,整日醉生梦死,却是连品茶都不懂。”
“爷爷希望罐罐能文能武,遇到什么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好高骛远的蠢笨之人,你要藏拙,清正爱才之人,你又要有所长处……”
罐罐眼睛清明:“罐罐明白了。”
“上次咱们说到“开关梁,驰山泽之禁”,百年前水路交通要地,不设关卡,商贩可自由通行各地,可如今却是不成了,商户要交住税和关税。”
“住税,为坐商住卖之税。”*
“关税,是行商通过某地就要交税。”
陈老爷子幽幽一叹:“好在大康朝国泰民安,边疆无战事,不然商贩一年到头所赚的钱财都要交税去了。”
“幽州以北并无关税,京城,乃武德门税,行商货物要从盛沟桥进……”
罐罐听的很认真,陈爷爷偶尔考教几句,他也能头头是道说出一二来,这也让陈老爷子更为满意。
魏承来时就见着罐罐捧着个小陶罐,眼巴巴看着他:“哥哥,这是罐罐煮的茶,给你喝!”
“是吗?罐罐都学会烤茶了?”
魏承浅尝一口,慢悠悠道:“有茶香也有焦香,滋味香醇,喝着真真不错。”
罐罐欢呼一声:“爷爷,哥哥夸奖罐罐啦!”
陈老爷子故作吃味:“爷爷都夸赞你许久,怎么也不见你这样高兴?”
“罐罐是小醋包!”
罐罐欢快的上前抱抱陈老爷子:“爷爷是老醋包!”
陈老爷子被逗笑了,故作生气似的吹胡子瞪眼:“你这顽皮货……”
魏承笑着摇摇头:“罐罐,不能那样说爷爷,你是小辈,言行举止要对爷爷有所敬重。”
“不妨事,爷爷就是喜欢罐罐顽皮。”
陈老爷子拍拍罐罐小手,看到魏承手中提着一捆书,问道:“诸葛夫子又为你寻到什么好书了?”
魏承笑道:“夫子说这是他一位在府城的好友赠予我的字帖文集,叫我回去好生读着练着。”
陈老爷子又瞥一眼,只看到最上面那本书写着《瑞雪时晴贴》几个字,他没作他想,笑道:“诸葛夫子为你寻来的定是极好的书,你俩趁着外头还没起大风,收拾收拾快快回家去吧。”
待俩人都走了一会儿,陈老爷子忽然想到那《瑞雪时晴帖》的作者不正是幽州城有名的书法大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