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我……我本来正在伦敦参加社交季,我的家人逼我嫁给一位与我父亲年龄相仿的富有贵族。”
&esp;&esp;在过了这么久之后,薇洛终于原原本本地说起了这个故事,没有隐藏。
&esp;&esp;“我不同意,但你也是知道的,做孩子的,在监护人面前没有说不的权利。我没有办法,只能伪造了推荐信,跑出去,想要找一份老太太女伴的工作逃避一切。”
&esp;&esp;黛博拉就像一位母亲夸赞孩子一样,温柔道:“你很聪明,考虑得很周全,你在你的雇主家遇见了他吗?”
&esp;&esp;“不。”薇洛道,“我才刚刚找到工作,他的仆人就带走了我,他们太想当然了,一个穷人有几分姿色,几乎不可能无辜,他想买我,价钱我提。”
&esp;&esp;这是推荐信制度导致的悲哀。黛博拉想,她很清楚那些男人是怎么想的,一个需要工作养活自己的美丽女孩,就算自己想要守身如玉,也挡不住各路绅士的胁迫,一句关于她品格的污蔑,就足以让她被赶出去,因没有推荐信而沦为妓女。
&esp;&esp;“他们不听你的解释?”
&esp;&esp;薇洛点了点头:“我当时太过慌乱了,倒也难怪那个仆人根本不听我说话,而当我终于冷静下来时,一切已经太迟了,那个仆人直接在酒水里给我下了药。我那时实在太傻了,我根本想不到世界上还会有这种事,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毁掉了。”
&esp;&esp;“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黛博拉只能如此重复着。
&esp;&esp;“他们怎么能这么强迫你呢?你当时一定很不好过。”
&esp;&esp;“不好过,但我其实也很快就开始喜欢我感受到的东西,他让我感觉很好。”当她在这么说时,她甚至让自己笑了一下,虽然笑得不怎么好看,几乎有些尴尬。
&esp;&esp;“我明白这很不应该,我很长时间都陷在这种罪恶的痛苦里,无法自拔。”
&esp;&esp;这样的话是非常大胆的,在她们生活的这个年代,这就等于是在宣布自己与妓女相差无几。
&esp;&esp;“九成九的男人都不会因为欲望去反省自己,他们只会理直气壮地逛妓院。这很正常,我如果不是因为太喜欢,也不会十六岁时就在草地里被情人搞大肚子。”
&esp;&esp;她的坦诚让薇洛一直紧绷着的神经顿时是放松了不少。
&esp;&esp;黛博拉又问:“他意识到自己的错后,居然不曾求婚弥补过错?”
&esp;&esp;“他如果能是一位这么有道德的绅士,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而我们也门不当户不对。他只是准备给我家里五千英镑的补偿,让我做他的情妇。”
&esp;&esp;五千英镑!
&esp;&esp;黛博拉意识到自己大概低估了什么。
&esp;&esp;只是,再如何富有再如何大方,也根本改变不了他依旧是个人渣的事实,他从身到心地狠狠羞辱了薇洛。
&esp;&esp;“真是个混蛋。”黛博拉情不自禁地骂了一句。
&esp;&esp;“之后呢?”
&esp;&esp;“我拒绝要他的钱,只想回家,然后,我被他们绑上船一路到了法国。我每天都在希望他能尽快厌烦我,可他反而卯足了劲讨我欢心,他一直在乱花钱,给我买了大量衣服与珠宝,他还耐心十足地带我到处游玩,当他后来甚至把我领回了他的意大利老家时,我就住在他隔壁的套房里,享受着他家女主人的待遇。”
&esp;&esp;“听起来他是一个非常自以为是的人,他可能认为五千镑说出来再好听也就是轻飘飘的数字,所以你可以高洁,可当你真正体会过了金钱带来的一切后,你肯定就会改变心意了。于是他强迫你享受,想要迷惑你。”
&esp;&esp;“我确实有些被迷住了。他挥金如土,而且还年轻,长得不错,脾气在一般情况下也挺温和的,我父亲都没他那么娇惯过我。毫无疑问的,我大概也有那么一丁点喜欢他,我现在可以承认这个,我永远离开他了,我不必总是那么不安。我只是觉得很难过,在我这一生里,属他害我最深。”
&esp;&esp;她说着,又情不自禁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如今已空荡荡的手指。
&esp;&esp;“他大约也想过干脆就与我结婚算了,毕竟在这方面又没有人能限制他。他显然很喜欢自己在这段畸形关系里扮演的角色,他就像个白痴一样,拿着一枚戒指嘴里吟着马洛的诗。如果我是十二岁而不是二十岁,我可能会觉得这还挺浪漫。”
&esp;&esp;黛博拉吟道:“来同我一起生活,做我的爱人,我们将拥有所有的欢乐。”
&esp;&esp;“你会让我怀疑你被他附身了,黛比。他就是在吟这首诗,听起来很恶心。”
&esp;&esp;“我知道这很难,我也不是在说你做错了,只是,你为什么不与他结婚呢?”
&esp;&esp;虽然他们的开始非常糟糕,但对她而言,与这个人结婚是不错的结果,她很喜欢他,他也足以供养她,当然,最重要的是,她的声誉将得到挽救,她的孩子也不会是个私生子。
&esp;&esp;“感恩他比我还慌张,满嘴不知道在说什么。”薇洛道。
&esp;&esp;“我一直在学习谨慎对待他嘴里的话,这有效避免了我会一时冲动作出错误的承诺。我很快就想清楚了,我其实根本不想和他就这么过下去,过一辈子,我不想今后只要一看到我丈夫的脸就会想起他曾经伤害了我,而且,结婚也意味着他的错误都可以一笔勾销,我将永远无法再占据道德高地指责他什么,因为他已经十分高尚地承担起了责任,甚至可以说,他从我的加害者变成了我的拯救者。你说,活在这种生活里对我来说跟慢性自杀又有什么区别,我永远不会快乐……”
&esp;&esp;薇洛抬头望向了黛博拉:“他一直希望可以解放我心中的桎梏,他做到了,而结果就是我也不会要他了。”
&esp;&esp;“你是个非常拧巴的姑娘。”黛博拉叹息道。
&esp;&esp;爱得迂回曲折,只有恨还算直接。
&esp;&esp;但她可以理解这种心情。
&esp;&esp;“就像我这一生也不怎么豁达。”
&esp;&esp;“谢谢你非要我说这些。”薇洛道,“感觉就像是多年的重担都被卸下来了,我想我现在该去见姑娘们了,我很抱歉我总是这么任性,只顾自己。”
&esp;&esp;是的,她们还在等着给她们亲爱的薇洛小姐庆祝生日,可黛博拉自己都忘记了自己本来的意图。
&esp;&esp;“我希望她们还有蜡烛点。”她半开玩笑道。
&esp;&esp;当薇洛终于下楼时,所有人都为她的到来而松了口气。女孩们依旧热情,一路簇拥她来到那个粗糙的蛋糕前。
&esp;&esp;薇洛左右转头,将她们的笑脸一一看了过去,然后才在轻微的催促声中,笑着俯身吹熄了蜡烛。
&esp;&esp;愿上帝赐我永远都能有这样的一天。
&esp;&esp;这是她此刻唯一的心愿。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