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雷雨总是这样,来得又急又骤,轰隆隆的雷声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一刹那间,闪电划破天际,光亮照到进门处焦急等待的傅婆脸上,傅婆年迈,脸上早已沟壑纵布。
等在门边的傅婆再次出声,惊醒众人。
“老夫人?”
语气里有不确定、有疑惑、有催促,但更多的是焦急。
傅婆是这纪府里经年用惯了的老人,做事老练、沉稳,这么多年下来,眼看着家里这几个哥儿、姐儿一天天地长大,虽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还没有哪一日像今日这般急匆匆地报消息。
她最是知晓老夫人这些年的不容易,当初给大公子续弦娶媳妇时,害怕这新进门的媳妇对原配的孩子不好,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个没家世的王氏,想着进门,自己敲打着也不会有什么差错,就一直这么撑着身子骨,熬灯油似的熬着。
纪程立新升任了京官儿要到京城来,且因着老夫人身体不好,先派了王氏上京来收拾着,可这王氏后脚就把玥姐儿的婚事商定了,还直说,“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儿。”
当时的老夫人听到消息时还在晋地款待上门辞别的宾客,和昔日的老友寒暄述情,听着京城里传来的消息,气得当场就厥了过去,接着就是吩咐下人收拾行囊立即起身,最后紧赶慢赶地赶到京城,到了方知这王氏将两家的合媒书都交换了。
又是气得起不来床,但又不放心这说的亲事到底如何,于是托了京中从前认识的许老夫人询问,最后得了结果,说这孩子无大能,但是担负家业还是可以的,这才略微放了心。
才让两家过了聘礼,可谁知,这都要到成亲的关头上了,却爆出这事,不得不让人惊诧!
这齐国公府的作派实在是难看至极!
话说这齐国公府登门,用的是一辆一骑的车架,马车里坐了齐国公夫妇二人,齐鑫缩在一旁不甚服气。
后面一辆马车放的是上门赔礼道歉的礼物。
下人去门子里叫人,敲了半晌却不见纪家的人迎出来,三人的脸色比炭末还黑。
这纪家!不过是个才进京的乡巴佬,当了那么芝麻绿豆大的官儿,现如今,居然连官级品弦都不管了,怠慢上官至此。
齐国公忍不住冷哼出声,“你当初就是吃相太难看了!这纪家才刚上京,何至于就这么着急给鑫儿定下婚事,都不曾好好挑一挑。小门小户有什么值得看上眼的。”如此不知礼数,这样人家教出来的姑娘能好吗?还不如选个京城的知根知底。
“你不知道这纪家姑娘颇有几分姿色,我这不是想着又能让鑫儿回家,又能好把控吗?”齐国公夫人急急辩解道。
齐鑫倒是不觉的这小门小户的姑娘能有多好看,能比他那小妾江桃还好看?再说了,这些大家闺秀都无聊得紧,常常端着那副选秀的作派,让人作呕。
好听的是世人口中说得“行有度、言有方,端的是女子的大方庄重。”可又有什么趣儿?
不都是装的吗?
车厢里又是一片寂静,齐国公夫人也知晓这父子俩是怪她办错了事,可这两人谁又为她想过半分。
那小妾江桃在主母没过门前就先孕有子嗣,这换哪一家的姑娘愿意嫁过来当冤大头受这份罪呢?怎么就不能明白她的心呢?
这纪家小门小户又好拿捏,再者他们那个继母,谨慎有余却脑子不足,自己那么一激,叫人传了那么两句苛待原配孩子的话,就受不住上了套,怕外人说她这个继母对原配孩子不好,上赶着就派人送来了玥姐儿的生辰八字,想来今日带礼物上门,再威逼两句,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马车外雷声轰隆隆的再次作响,闪电的光亮透过缝隙照进车厢里。
半晌,齐国公见还是没人来请他们进去,重重地叹了口气,才起身掀袍子下车,在门前站定深呼吸几次后,重新叫下人去叫门。
纪府众人倒是从傅婆子这一声“老夫人”中惊醒。
祖母王安溪神色一凛,眼睛扫过堂下众人。开口说道:“纪放,你带着你妹妹纪妍,现在去顺王府,求见顺王妃,纪玥你和我们一起留下来吧,待会儿要是他们来问过你的意思,就也什么好推脱的了。现在他们在正门处,你们从侧门离开。快去!要是没有得到顺王妃的答应,你们回府也要装作是得到同意的样子。”王安溪不放心地又多加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