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主仆二人本来神经都紧绷到了极致,冷不丁,从天而降一个黑黢黢的东西。
那小僮忍不住吓得大叫了一声,“郎主!当心!!”
那青年士人也被吓得往后退了几步,骤然拔了剑。
剑光刺破月光,晃起一道雪一般的光,倒映出一张雪一般皎洁的脸。
面前这黑黢黢的“东西”竟然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子。
双眉俊黑,肤白如玉,一双眼比不远处的瑟瑟的江水似乎还清明几分。
青年士人怔了一下。
慕朝游仅仅看了他一眼,便迅速收回视线,抄起了一沓符箓朝那三只水鬼冲了上去。
那三只水鬼本来正与这主仆二人对峙着,保持着微妙的平衡状态。慕朝游的神兵天降骤然打破了平衡,三只水鬼始料未及,糊里糊涂地嘶吼了一声就扑了上来。
这几只鬼物灵智未开,道行尚浅,几近于行鬼一般“无害”,不过要是被咬上几口,染上尸毒,对于无钱医治的普通百姓来说也是关乎生死的大事。
飞起的符箓在半空中飘飞着,形成一道长长的锁链,利落地捆起那三只水鬼烧成了一堆灰烬。
战斗结束得干净而利落,慕朝游看了心里也难免有几分自得之色,一回头见那青年士人正好奇地看着自己。
她这才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刚刚陶醉了半天,脸不禁有点红,“诶,你没事吧?”
说着,她忙蹲身低头去帮这主仆二人捡落在泥土里的灯笼。
那士人轻轻唤了声,“阿簟,还不快去帮忙?”
……这个人的声音还挺好听的,清凌凌的,又很温和,像山间潺湲的清溪漫过寒石。慕朝游禁不住想。
灯笼里的火已经灭了,慕朝游捡起灯笼,那唤作阿簟的小僮忙道了声谢,取了火折子重又点上。
慕朝游把灯笼递给那青年士人,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一双含笑的双眼。
慕朝游不由地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
实在是因为这个人长得实在是太太太漂亮了。
慕朝游是个纯正的颜控,她喜欢上王道容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那张艳鬼般漂亮的脸。
而眼前这个人长得竟然和王道容不分上下。
甚至比王道容还要美上三分。
青年士人看起来比王道容年长一些,大概三十出头,博带褒衣,革履高冠。
如果若王道容是艳而冷的话,那么眼前的人便是温而艳。
青年肌肤玉白,眉如春山独写,眼如春潮滟滟,带了几分迷雾一般的艳冶与慵懒,举手投足间通雅风流。
妖冶者难免失于小气,不知是不是年岁稍长,青年弯着眉眼笑起来时,笑容温和,文雅又友善极了,冲淡了那股柔媚,让人只觉得如沐春风。
古代“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温润如玉的君子或许不外乎如此了。
不知道是不是美人大抵都是相似的,细看之下,他皮肉骨相竟与王道容颇有几分的相似。
第009章
王羡今天出门前也没想到自己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大概是人年纪大了,心力大不如从前了。
陛下忌惮着王家,这些年来不断征发流民为兵,提防的就是大将军王仲。
大将军与朝廷的斗争愈发激烈,王羡人闲散惯了,不愿意掺和到这些斗争里去。朝廷三番两次请他出仕,王羡不太想去。
他这个人对权力欲淡得很,从前不愿去,如今更不愿意去了。
去朝廷里当那靶子做什么呢?陛下这几年来一直在朝野中削减王家的势力,把他叫过去当官,无非只是向王家人宣告:看啊,孤还是很重视王家的。
至于给什么官,给大还是给小,陛下的手捏得可就紧了。
王羡有个儿子,叫王道容,小字凤奴的,是他十三岁的时候生的,父子年纪相差并不大。
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凤奴从小聪明漂亮。
陛下眼热王氏的子弟个个俊秀,十分喜欢他。曾经抚摸着他的头问他长大之后可愿像司空辅佐陛下一样,去东宫辅佐太子哥哥啊?
话说得好听,等王道容到了入仕的年纪,却绝口不提当年的旧事了,只给了个司灵监的小官。
好在王道容一早料到了这一点。自从陛下给太子挑选东宫班底辅政大臣,将司空王弘摘出去之后,他多多少少就觉察到了这是个对付王家的征兆,因此也不埋怨,安安分分地收了。
儿子仕途不顺,王羡反倒松了口气。
自己儿子什么脾性,没有人比王羡更清楚。
他那个凤奴看着冷冷清清的,性格实在不逊,权力欲又十分炽热,这一点也不知道像谁。他那早死的发妻也不是这样的性子啊?
得亏王道容跟着许仙翁修了多年的道,十分沉得住气,朝廷如今的局势也能看得明白。
王羡想先摸清楚司空王弘那边对大将军可能起事的态度,司空的态度有些暧昧,王羡也拿不太准。
王羡与王道容分析过,他父子俩打心里都觉得陛下未必能成事。
陛下想要抑制世家,强化皇权,这损害的本就是各家的利益,朝野上下的大族们并不愿站在陛下这边。
大将军愿意当那个出头鸟去替大家反抗陛下这些年来的举措,只要做得不是太过分,大家总归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