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又费了半天唇舌好不容易再劝住老吕不要轻举妄动,说自己请了士族部曲为援,让他留在店里帮忙等消息。
非常时机,老吕虽然惊讶她跟士族的关系,也知道现在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
“我先去探探路,若只有邓母一人倒也好办,若她还请了援手,琅琊王氏的部曲在倒也不怕他们。”
“我嘴笨,阿雉父母那里还需老吕你帮忙劝慰着。”
王道容迟迟未归,慕朝游心知这话不过是说出来宽慰老吕的。
但她相信,只要他回了府,必定会施以援手。
好不容易将店内诸事一一安顿下来,慕朝游果断拿了一卷麻布,租了辆马车赶在日落之前往鸡头山赶,马车到了山下,付了车夫银两弃了车。
在山下的茶摊问得了邓母和阿雉的消息,就一路踩着杂草灌木上了山,途中不忘往道旁的树枝上挂麻布条做记号,免得到时候王道容若带人来找不到她。
邓母约定的地点极偏,慕朝游走了半晌才在一处乱草丛生的断崖附近看到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这是鸡头山一处人迹罕至之所。
面色苍白如鬼的老妪就这样冷冷地伫立着,在她身后几步就是乱石纵横的悬崖峭壁。
望见慕朝游真的来了,邓母一手紧攥着阿雉,将阿雉往旁边的断崖推了半步,浑浊的双眼里陡然爆发出仇恨的光焰来,“你来了?!你也敢来!!”
阿雉被她挟持在怀里,小小的姑娘头发散乱,一双眼早已哭肿成了一对核桃,见她到来,吓得哇哇大哭,“阿姊!!”
乍见这惊险的一幕,慕朝游一颗心险些跳出了喉咙口,她不敢多看阿雉,更不敢激怒邓母,只得暗暗掐了一把掌心,强令自己保持镇静,“大娘相邀,怎敢不来。”
“冤有头债有主,”她不敢表现出太多对阿雉的重视,神情竭力谦卑柔顺,“大娘要找的人是我,你怀里的孩子是无辜的。”
“大娘将她放了,不管要对我做什么,我们都好商量。”
“放了?!”
邓母简直恨毒了她,一双眼像两把刀子一般恨不得狠狠扎进她的心口。
她原本颓白如鬼的面色也一下子有了血色,白模一般的脸也鲜明生动起来。
双颊好似燃烧着生命一般涨得通红。
她都打听清楚了,杀害她儿子的那个贵人与这个放荡的贱人相识。
也不知道这小贱人用了什么骚浪的手段,勾得那士族子弟为她出气这才害死了她儿子!可怜她儿子死得这么冤枉!她恨,恨毒了心肝!她痛,痛断了肠子!
“你害死了我两个儿子!我凭什么将她放了!”
“今天你们两个谁都别想走!都给我把命留在这里给我儿子陪葬!”邓母越说神情越见激动,一只手紧掐住了阿雉的脖子,阿雉吓得大哭不止。
而她面皮也在这时抽动不止,双眼血红,已近癫狂状。
……不对!
慕朝游心里陡然一惊!一股不详的预感如一片乌云一般重重压在心上,压得她脊背发凉。
邓母的状态不对劲!
她喉口发干,再仔细瞧了一眼。
邓母血红的双眼竟在此时真的滴下一串触目惊心的鲜血来,一张面皮如鼓皮一般剧烈地跳动着,好像有什么东西正蛰伏在她脸下,不断地挣扎翻滚,将将破体而出!
慕朝游毛骨悚然,缓缓摸上袖笼里的符剑。
只见一股淡淡的黑气正不断从邓母身上散溢出来,她弓着身子,喉口不断酝酿出咕噜噜的声响,不像是人,倒像是兽。
“吼!”
伴随着一声简直能将人鼓膜震破的狂啸怒吼,邓母浑身上下开始渗血,肚皮也越涨越高,肌肤如墙皮一般片片皲裂!
平地起了一阵大风,狂风摧折劲草,四面山壁上不断有落石滚落了下来。
慕朝游皱紧了眉,强忍住不适,狂风中努力睁开眼瞧望去。
待看清眼前身影,慕朝游心底倏地一惊。
她面前哪里还有什么邓母!
却见一个身高数丈,青面獠牙,浑身赤裸的鬼物,它整个躯体就好似以人类的尸块拼接而成,肉山一般的身躯上长满大大小小人眼数千,又从肉块与眼睛的缝隙中,横生出数百条人类手臂来。
一只眼睛动,则成百上千只人眼迭瞬明灭,一齐冷冷乱翻,数百只人手在半空中伸张不定。
许是从邓母体内破体而出之故,它身上还挂着一张残破的人皮,不断有鲜血渗出来,走一步,就是个血淋淋的大脚印。
来之前慕朝游也曾反复预料推演过邓母会采取何种复仇措施,却万万没想到事态的发展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这根本不是邓母!
第050章
眼前这个鬼物恐怕一早便占据了邓母的身躯,会和建康那突然消失的阴气有关吗?
阿雉这个时候已然是吓呆了,连哭都哭不出来一声。
那鬼物伸出一只手掌就要来抓慕朝游,慕朝游侧身躲了过去,它抓了个空,手臂竟然又暴涨了一大截。肉山中的那几百只手似乎也各有意识,一起在半空中躁动不安地四处乱抓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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