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汤池越近,温热的香雾如浪一般扑面而来,如蛇缠颈,令人渐有窒息之感,听闻王道容提及正事,慕朝游这才如蒙大赦般地从袖笼内取出玉葫芦递给他,“关在里面了。”
王道容闭着眼伸出指尖摸了摸微凉的玉葫芦,柔和地说:“朝游,辛苦你了。”
慕朝游闷声道:“不辛苦。”
不知道是不是汤池内太热,热得她近乎渗出汗来,还是想到自己即将说出的话,而感到愧怍紧张。
来时,慕朝游曾仔细思考过她和王道容之间的事。
那天晚上她答应他的交往请求,实在是为了安抚他的情绪而不得已的缓兵之计。
不是她反复无常,答应的事翻脸不认账。
实在是那天王道容神志不太清醒,而她与他之间也的确看不到未来。
这个时代庶民与士族之间的差距,比人和狗之间的差距都大。
没有未来的交往当真值得继续吗?
慕朝游以为,没有结果的感情其实没必要继续下去,及时止损,以免日后泥足深陷,对双方都更好。
一进门看到王道容安然无恙,生活优渥,她良心稍安,那么她将要说出口的话也没那么难以启齿了吧。
她热得满头大汗,酝酿了半天,方才迟疑开口,“那天晚上——”
孰料,王道容好像误会了什么,主动续说,“那晚?朝游是说容那晚的承诺?”
“君子一诺千金,答应你的事,容不论如何都会做到,绝不翻悔。”
慕朝游:“……”汗流浃背了。
第055章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结结巴巴地说。
王道容柔声问:“那朝游有何想法?”
慕朝游深吸一口气,开门见山道:“我的意思是,昨日的事要不还是算了吧?”
“你我之间家世悬殊,如何能成事呢?”
霎时间,整个汤池都安静下来,安静得似乎能听到她说话的回应。
王道容凝固在池畔,久久沉默不言,“……”
他固然知晓自己有乘人之危之嫌,也预料到慕朝游事后或许会反悔,却未曾想当她当真开口时,却还是像被人狠狠抽了一鞭子。
他眼前一片黑暗,他看不见她。
她的的言语,却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他心上。
隔了半晌,王道容才轻柔开口,嗓音温和如昔,“朝游答应过的事,不过一日,便要反悔吗?”
慕朝游:“我——”
王道容的语气仍然这么温煦和婉,眉眼清冷温润,看上去没有任何不愉快的样子,只是拉过她的手。
抚上自己的腿。
“朝游,你摸这里。”
隔着布料与夹板,摸到狰狞的伤口,掌心滚烫如火。慕朝游抿紧了唇,一言不发,她愧疚地想要缩手。
王道容骨节分明的大掌紧攥着她,细白的手指却具有强势的力量感,但他也深知深知扮柔卖娇的道理。
牵着她的手,摸到自己的小腹。
慕朝游指尖仿佛被火烫到一般,不安地想要起身,“我——”
王道容牵着她摸过自己的腰窝、腹肌,直抵那疤痕狰狞的旧伤,“还有这里。”
最后,他拉着她的手,乖弱地扬起脸,示意她抚摸他的眼皮,“这里。”
“都是为救朝游而伤。”
“俗话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得以身相许。”王道容轻柔地说,“朝游又当如何报答容的恩情呢?”
慕朝游狠了狠心肠说,“救命之恩,亦可结草衔环,做牛做马为报。”
“我不要你的性命,朝游。”王道容轻轻地抿去她鬓角的乱发,无奈地摇头叹了口气。
她愣神间,王道容扬起唇角,附耳轻声说了一句,
少年吐气如幽兰,如伺机而动,拖人如水的妖冶水鬼精魅,一字一字,咬得暧昧,“我只要你的人。”
眼前的少年是水蛇化成的,两只玉臂揽着她的肩头,盘绕在她身上,下一秒,又挑逗般地迅速游走滑开了。
“朝游,”王道容毫不留恋地松开她说,眉眼盈盈艳丽得令人心惊,“替我上药吧。”
“这是你在我身上留下的印记。”
他转身拿起汤池边上的一小瓶上药递到她的掌心,“理应由你来为我上药。”
慕朝游浑身发热,紧抿着唇角,哑口无言地看着手上的伤药,握在掌心有些硌手。
王道容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她知他心意已决,覆水难收。
唉。慕朝游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总归是她昨天晚上自己答应的,也没人拿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