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名字,殷无渡面若冷玉,缓缓眯起眼睛。
那冰雕似的剑修到底有什么好,勾得她情咒反噬如此之厉害,吐着血都在惦念他的名字?
他起身欲走,却闻少女呼吸骤然凌乱,喑哑道:“师父,我疼……”
决然的脚步,顿在原地。
片刻,殷无渡抬手按了按额头。
罢了,同一个受情咒反噬,神智不清的人计较什么?
他终是踱回榻边,俯身从晏琳琅的灵戒中强行取出那枚已认主的火种,一手捏住她紧咬的齿关,一手将火种喂了下去。
然晏琳琅的灵脉紊乱,元神不稳,无法顺利炼化吸收红莲火种,反被其热度烫得经脉刺痛。
她原本苍白的脸又泛起潮红,如涸泽之鱼般大口大口喘息,显然痛苦至极,下意识攀住能够使她清凉好受些的物件。
被意识混沌的晏琳琅紧紧抱住时,殷无渡身形一僵。
他体内有至阴至寒的太阴真火,白色烈焰刚好与红莲火种相克。少女炙热的呼吸喷洒在颈侧,本能地汲取那一丝清凉的神力……
甚至,还隐隐有朝他唇瓣辗转的趋势。
撩人的香息如春风拂过镜湖,掀起一丝转瞬即逝的涟漪。
殷无渡长眉一挑,手掌抵着她的额头,试图将她推开些。
但紧接着,晏琳琅又顺势握住了他的手掌,滚烫而带着薄汗的五指缓缓挤进他的指缝中,紧紧扣住。
殷无渡抽了两下,没抽动。
他的眸色几番变化,终是仰身一躺,随她去。
少女的掌心凝着血痂,是方才对上奚长离时强行抵抗情花咒所留下的掐痕,因她肤色瓷白,伤口便格外触目惊心。
殷无渡垂目凝视,丝丝缕缕的神力顺着二人交握的指间游走,替她理清灵脉,洗濯体内的燥意。
不稍片刻,晏琳琅掌心的血痂逐渐愈合消退,直至光滑细嫩如初。
她颤动的眼睫终于安分地轻阖,呼吸也渐趋平稳。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其中,欢呼声、笑喊声响彻夜空,无数的光雨碎屑飘落,落在少女鬓间,落在少年肩上。
晏琳琅鲜丽的云纱披帛随风飘飖,凑近道:“殷无渡,你在发光呢。”
在发光的,何止是他。好的,这下是彻底得罪他们了,结盟告吹。
晏琳琅收起手中画卷,蹙眉思索良久,忽而叹道:“真是可惜,我果然还是更喜欢白毛一点……”
殷无渡睨过一记寒凉的眼刀。
他目光越是幽沉,嘴角的笑意便越发温柔,缓缓抬起指节修长的右手。
下一刻,白焰自他掌心蹿出,晏琳琅手中的画像瞬间燃作纸灰飘散。
“我的画像!”凤火族石宫依山而建,廊庑下方的石壁上凿有曲折的观景栈桥。
下方栈桥,珠玉满身的矜贵少女翩然而来,正好与他错身而过。
晏琳琅去探望了负伤的白妙,刚从巫医处归来。
她乘月而行,转过曲折的栈桥,推门回到客房中,便见殷无渡握着酒壶仰坐于窗边,浓墨般的黑袍上沾染着一层薄薄的月色。
他单手拎着一只灵雀的翅羽,慢条斯理的,将它架在同样掳来的鬼火上烤着玩。
烤鸟的和被烤的俱是瑟瑟发抖,一副气愤至极却又无可奈何的怂包模样。
从前的殷无渡酒量奇差,沾酒就醉,最爱熏熏然睁着迷蒙的眼睛看她,格外粘人。没想到他飞升后倒成了千杯不倒的酒鬼……不,酒神。
晏琳琅累了一天,没骨头似的飘过去,歪身趴在案几上。
她瞥了那叽叽乱叫的灵雀一眼,“咦”了声道:“这只小雀,怎么有几分眼熟?”
殷无渡贴心地给灵雀翻了个面,不紧不慢道:“它在窗外探头探脑,实在碍眼,正好本座没有下酒菜,擒来加个餐。”
灵雀扑腾,晏琳琅竟然在它绿豆大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点屈辱的泪水。
她想起来了,恍然直身道:“这不是时夜的伴生灵兽吗?”
见有人识得它,灵雀越发卖力地叽喳起来。
“受了伤就该好生歇着,别瞎出来乱逛。”
晏琳琅伸指碰了碰灵雀的小脑袋,侧首朝殷无渡笑道,“赤毛犼被仙都一个籍籍无名的女子斩杀,只怕凤火族上下皆对我充满了好奇。它也只是奉命来打探消息,就放过它一次吧。”
殷无渡不冷不热道:“怎么,那叫‘时夜’的也是个美少年?”
伏案的晏琳琅枕在手背上,歪着脑袋笑说:“冤枉,那必定是没有你好看的。”
灯下看美人,尤美三分。
她一笑,漫天星子都仿佛落入她的眼中,明澈无双。
殷无渡骤然一悸。
晃神间指节一松,灵雀逃也似的扑腾翅膀飞出窗外,消失在夜色中。
晏琳琅讶然眨眼,不知他又突然发什么疯。哪有烧自己神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