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等不到听完,九光先发出一声冷笑:“哪里一样?玄鸟峰每日都在守护村民,中山宗怎么配跟玄鸟峰比?”
她不能忍受玄鸟峰被曲解,或许是身体不适,难得尤为情绪激昂:“你根本没有见到过玄鸟峰的景象,每旬峰内弟子都会下山巡视方圆数百里的村庄,替村民解决疑难、除暴安良。玄鸟峰根本不会奴役百姓,他们自己耕种、织布、建造,所有事情都亲力亲为。反观你们,不过是高坐楼台、坐享其成罢了。”
弥凤听得快要无地自容了,把脑袋紧紧埋进胳膊里。
过了许久,他终于想通,不再为宗门开脱,闷声道:“明月姑娘,你说得对,宗门确实为百姓做的太少,但索取却很多。”
九光缓一口气,慢慢平复对中山宗的恨意,咽下许多未道出口的真相,以免暴露身份。
弥凤反思自己,原来他才是更愚昧的那个人。以前他总觉得明月姑娘愚昧,因为她跟弥青表哥两情相悦,仅仅因为弥青表哥对她好而已,却不能看穿弥青表哥其实是对她移情,并非发自本心。
可经历今日之事,他才发现明月姑娘并不是他所以为的那么浅薄。
他抬起头,发自内心地对九光说:“你的灵力虽然没我强,但见识却比我多得多。”
九光无奈地瞥他一眼,心情复杂。
这场大雨持续下了很久,直到深夜柴火燃尽都没有停,瓢泼大雨的声音敲击着洞外的一切。
火堆熄灭,残存的暖意完全不够九光抵御严寒,她紧绷着身躯,丝丝缕缕的寒意在体内弥漫,只有强忍住才能不失态。
洞内光线昏暗,但从身旁人逐渐微弱的呼吸中,弥凤察觉出她的异样,出声询问:“你冷吗?”
没有收到回应。
弥凤提起心,摸黑来到九光身边,脱下身上的外衫:“我把衣服给你穿吧,先顶一晚。洞里没有干柴了,外面又下大雨,是在没有办法。”
他蹲下来,把外衫给九光披上,刚一触碰到她的肩膀就察觉她在打颤。他吓一跳,抬手摸她的额头,居然在发烫:“怎么这么严重?”
但是九光浑身无力,没有办法回答他,甚至撑不住将要倒下去。
她仿佛又回到了最艰难的那段时光,刚坠落悬崖的前两年,身体残败,又不能娴熟掌握天地间的灵力,终日隐忍煎熬。
在九光强弩之末往一旁栽倒的剎那,弥凤下意识伸手揽住她,她就这么倒进了他的怀里,就像一阵疾风毫无预料地刮进他的心头。
弥凤僵硬地一动不敢动,内心挣扎了一会儿,豁出去般说:“冒犯了,今夜我抱着你取暖吧。”
九光蹙起眉,躺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感受到他逐渐收拢的胳膊,将她紧紧地包拢住。
过了一会儿,她从他身上汲取到体温,竟然真的有所好转。
弥凤觉得有些无所适从,怀里沉甸甸地抱着个人,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经历。他甚至不敢去感受她柔软的身躯、不敢细嗅她身上清香的味道,而是比平时更加克制,他不断告诉自己现在是在救人。
他觉得应该说点什么,才能将他从这窘迫的境地解救,于是胡乱地问:“明月姑娘,你为什么叫明月呢……我的意思是,这个名字有没有什么寓意?”
九光本不欲回答,可是鬼使神差的,她强打起精神,微言大义地诉说:“明月,就是暴风雨后,夜空中层层笼罩的阴云散开,露出一轮高悬的明月。”
她的话音将弥凤的视线牵引到洞口,从洞口看出去,只有微弱的夜光,雨还在下,并不能仰望到月亮。
“真可惜。”他无限遗憾。
他嘴里咀嚼着明月的名字,呢喃一百遍,一千遍,好像慢慢地也被他体味出一丝这其中的意义。
初见时的景象不期然在他脑海中浮现,那是一个特别的日子,仔细算来还没过一个月。
那天下午,明月姑娘毫无预兆地出现了,狂风中遗世独立的身影,是她给他最初的印象。
或许这个印象,才是她最真实的模样。至于后来她与弥青表哥的情爱纠葛,让他对她产生了一些误解。其实她就应该是跟她名字这样的,如同夜空中高悬的明月,清冷而皎洁。
他曾经有无数个夜晚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到月亮,却从来没有像今夜这般迫切却求而不得过,洞外这碍事的雨不知何时才会停。
“对了,”弥凤记忆深处的一件事突然苏醒,让他恍然大悟:“第一次跟你谈话时,你说你是来中山采药的。就是因为身体这个怕冷的病,才要采药是吗?”
九光沉默着,不置可否。如果他这么误会,也不失为合情合理掩盖住了她的来意。
弥凤关心地问:“你要采什么药?找到了吗?”
九光将错就错地编下去:“昆仑西山,上有不死树,食之乃寿。”
她说话时,胸口微微地震动,换作平时弥凤肯定察觉不到这细微的动静,但是此刻不一样,他们贴得如此近,搅得他不自禁脸红、局促不已,幸好黑夜里她看不见他的脸,让他觉得庆幸仍有地方可以躲藏。
至于她说了什么,他已经没有心情去认真听了。
过了好一会儿,弥凤才连接起思绪:“不死树,我好像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而且这里是中山,并不是昆仑山。”
九光信手拈来地乱编:“以前昆仑西山确实有一颗不死树,但一夜之间枯萎了,我便游遍山川寻找。”
听完弥凤只觉得她真辛苦:“要是找不到怎么办?我确信从没在中山见过不死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