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县城,董主簿命人把货款放进库里,一应手续办齐,才来见杜中宵。
到了官厅叙礼落座,董主簿拱手:“没想到知县有如此妙法,数日之间就换来千贯之财!制出来刀也委实非同小可,那个贩铁的员外见把另一把刀砍缺了口,在那里赞叹良久。”
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坩埚炼出来钢材质均匀,经过了锻打,热处理也比一般工匠合理,制造的刀当然质量较高。砍坏另一把刀,一是硬度和强度确实更好,再一个也是因为那把刀材质不均。材质不均对刀的害处极大,一不小心就会崩口,这也是这个年代刀的通病。
讲过了卖刀的过程,董主簿道:“既然县里能炼如此好钢,何不多制一些打造刀剑卖钱?一次就能进项千贯,可比做什么生意都强!”
杜中宵笑道:“主簿,我们是在这里为官,不是经商。衙门卖刀剑,偶一为之尚可,若是长久做这种事情,迟早被朝廷怪罪。再者说了,那刀的价钱不菲,只是不得已如此做罢了。
那工匠招来几日尚没有什么,真长年累月在县里为役,只怕又生出无数事端。而且那些钢我另有用途,造刀剑浪费了。”
董主簿一怔:“如此好钢,不制刀剑又能制什么?制别的过于可惜了。”
杜中宵道:“制刀剑才可惜呢,世间不知道还有多少重要的东西。”
此事现在说不明白,杜中宵也不多说。现在自己这里已经有造烟花爆竹的,又能炼钢,真打起仗来造枪造炮不比刀剑有用。当然现在无仗可打,好钢更要用在关键的地方,比如机械零件。自己现在只是一个区区知县,发展不了什么像样的工业,但要着手准备。
不管是刀剑,还是其他铁器,这个时代工业品的利润着实惊人。等到自己有了独当一面的机会,发展这些才能最快地发展地方经济。只是这个年代一任三年,不趁着做知县的时候做准备,将来有了机会也难以抓住。县的经济不独立,赚再多的钱也是州里功劳,不如拼着挥霍攒些经验。
第二日,杜中宵与董主簿起到了码头,与两位商人交割了货物。铁自然拉到县衙,牛却直接运到了牧场,交予陈勤。陈勤带牧子为牛分群,烙上官印。此时内地作为役畜的牛,身上都是有印的,州县的牛一枚官印,还有一枚编号的印。官牛如果卖给农户,农户会再烙一枚自家的印上去。捡到走散的牛,如果同时有官印和私印,一般都是判私印者为主人。
一切交割完毕,董主簿持了酒筵,为两位商户送行。
从酒筵回来,彭新树略作洗漱,因有些害酒,准备休息。不想这个时候,贩牛的时员外来到船上。
两人叙礼落座,彭新树吩咐上茶,对时员外道:“货物银钱两讫,永城已无可留恋,我正想歇息一下便就启航返乡。不知员外这时来找在下有何事?”
时员外满脸堆笑:“员外哪里话?大把银钱刚刚到手,怎么就要走?这两日我打听得清楚,离我们的船不远的那艘画舫,上面甚是热闹,吃喝玩闹无所不有。有一位前两日认识的邢朝奉,邀我今夜到我船上快活则个。我与周围的人不熟,正想约员外一起去。”
彭新树连连摇头:“我素来不喜热闹,怎么会去那种船上。再者说了,我现在哪里有钱?员外有所不知,我从这县里买了几把好刀,银钱全都花出去了,只剩下回乡的盘缠。”
时员外哪里肯信?直到彭新树拿出新买的刀让他欣赏一番,才不情不愿地离去。
离了彭新树的船,时员外啐了一口:“做着许大生意,不想却是个土员外!人生在世,不吃喝玩乐赚钱做什么!原以为今夜有个伴,不想如此晦气!”
一边说着,下了船犹悻悻不已。
时员外气忽忽地回到自己船上,突然旁边过来一叶小舟,上面的人道:“员外因何生气?”
见来的是邢朝奉,时员外忙迎到自己船上来,口中道:“我原以为交割了货物,手中有些闲钱,相邀那边贩铁的客人,今夜一起到旁边的画舫上游乐一番。不想那厮不知风情,只知赚了钱要回家,让人觉得气闷。原看他是个大员外,没想到却是个土包了。”
站在邢朝奉身边的一个三十多岁妇人,打扮得花枝招展,听了这话笑道:“世上一种人,天生的牛马命,赚许多钱财自己没命花,最后也不知便宜了谁。这种人所在多有,员外何必生气。”
见这妇人颇有几分颜色,又解风情,时员外不由眼睛一亮:“娘子说的是。不知——”
妇人道:“我是那边开酒楼的卢赛赛,倒有个好去处请员外玩耍。”
第78章仙人跳
看着卢赛赛,时员外轻佻地道:“敢问娘子,说的地方有什么好耍?”一边说着,一双眼睛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卢赛赛,好似要吃她一样。
卢赛赛掩嘴轻笑:“员外喜欢什么,自然就是什么好耍。无非美酒佳肴,听琴唱曲,使性赌钱应有尽有。那本是应天府一个大员外的外宅,富贵人家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那员外不常来,恰巧这些日子前来处理些杂事,要住几日。因为气闷,找几个员外同乐。”
时遇外看看邢朝奉,又看看卢赛赛眼珠滴溜溜乱转,过了一会才道:“娘子是那员外什么人?若是员外相好的,总不至于让你抛头露面。”
卢赛赛佯装生气:“奴家还是没有出阁的闺女,怎么就如此编排我?因我天生嗓子,唱得好曲,员外特意让朝奉请我前去助兴,过来唤员外同去。”
时员外哪里肯信,不阴不阳地道:“难道不是你们知道我收了货款,来骗我钱财?”
卢赛赛杏脸含怒:“员外岂可把我等想得如此不堪!若是不想去,那便算了,何必说这些风话!”
时员外哈哈大笑:“娘子生起气来,样子格外让人心痛。我只是随便说一说,既然不是,又何必着恼?我们外乡人到这里做生意,小心一些总是不错的。只是娘子有酒楼,还要前去唱曲,这个应天府的员外是什么厉害人物?他家里的全似土一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