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轩闻言,低头似是在沉思。
姜姒心下微松。
只要顺着她的话走,便能多拖上一时半会儿。
下一刻,只见面前人忽地抬头,竟面露赞同,“这话颇有道理。”
还未等姜姒松一口气,却见到崔轩弯了弯眼,和善道:“只不过,若是不说的话,姑娘便会立即身首异处了。这荒郊野外的,若是再将尸骨扔去什么人迹罕至的角落,怕是过多少年也无人来为姑娘你收尸了。”
“唔,也不对。”崔轩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更盛,“届时还有野兽与姑娘为伴,新鲜尸体化作它的腹中之餐,那姑娘来这世上一遭也算是死得其所,很划算。”
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狠毒的话。
此人竟是比那个武功颇好的粗莽赵猛更难应付。
一时间,姜姒只觉脚底泛起丝丝寒意。
“所以,姑娘还是诚实地回答在下的问题比较好,拖延时间是没有用的。”崔轩笑眯眯道。
半晌。
见姜姒垂眸不言,似是挣扎犹豫的模样,崔轩贴心地开口,“姑娘若是不知如何回答,不如在下问一句,姑娘答一句可好?”
说完,不等姜姒点头答应,崔轩便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那把弩,你们姜家是如何拿到手的?”
姜姒一怔。
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如何拿到手?
听崔轩所言,他们应该并未识破当铺里的那把弩,其实是她仿制父亲所用弩之作。
在此前提下,那崔轩问的应该就是,自父亲战死后一直闲置在姜府书房,后来被她赠予裴瑾又被写墨归还的那把弩。
可那把弩在父亲最后一次赴战场前就被留在了家中,从不曾遗失过,谈何“拿到手”?
姜姒总觉得她还漏掉了什么关键之处。
几步外传来崔轩慢条斯理的温和声音。
只见他叩了叩手指,自言自语道:“唔,这面上的茫然倒不像是作假,难道是那时候你太小不清楚其中细节?”
姜姒只沉默地望着他,面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不解。
崔轩眯了眯眼,却是否定道:“不对,你若是不知晓其中利害,又怎会故意放饵设局?说吧,还有何人也知晓此事参与其中?”
姜姒冷静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崔轩嗤了一声,摇摇头,“姑娘别装了,若在下说的不是事实,那为何过了这么些年都毫无动静,却偏偏在当下翻出来,刻意去搅浑这一滩池水?”
这么些年?
姜姒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已是惊涛骇浪。
她记起来了。
她竟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制式模样完全一致的弩,除了藏于书房中的那把之外,还有当年被父亲带去战场、最后却遍寻不回的那一把!
而崔轩话中指的弩,也许就是那一把!
若按此推敲,一切便说都得通了。
当初她赠与父亲两把一模一样的弩用以作战,父亲每次只会携带一把同去战场,另一把会留在家中交由她定期擦拭保养。外人只知父亲有惯用的随身军械,制式奇特,却从来都不知晓那弩并不是唯一,而是成双。
父亲当年战死后,尸体由其他的将士收殓运回了上京,可贴身的一切物件,包括那把弩,都莫名地消失在了混乱的战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