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骚动,人人都要往前挤,就算是方才紧闭的大门也开了一条缝。
怀夕俯身拾起地上的休书,认真地折好,看了一眼门后贼眉鼠眼的脑袋,把折好的休书放进孙夫人的手中:“这婚事了结了就了结了,按说你的婚事该由李太后和陛下拿主意的,当初叛军入城,你母亲亡故,你失踪,这些年,李太后一直在寻你。”
孙夫人不禁五指抖,方才怀夕说她出自陇西李氏,虽然李氏是大族,很能唬人,但是族中也不是人人都是豪富权贵,现在,她说自己的婚事应该李太后和陛下拿主意的,还说,还说李太后寻了自己好些年。
不仅是孙夫人被惊得身子抖,就连围观的百姓也倒吸一口凉气。
怀夕却犹不满意一般:“你随母姓,李皇后是你的姑奶奶,当今陛下是你的表叔。”
一行清泪从孙夫人的眼眶滑落,这一切都太像是一个梦了,有人告诉她,自己不是无依无靠的孤女,可是,这个梦做得实在太大了,她不敢认。
芸娘毕竟年少,见怀夕面容漂亮,衣着素净,虽然衣裳看起来并不华丽,但是那料子却是顶顶好的,乍然听闻母亲的身世,简直是天上掉馅饼:“我母亲姓李?叫什么?”
“李青绾。”
怀夕扶起李青绾:“我先寻个客栈把你安置下来,不日就会有人接你入京。”
李青绾还是有些不相信,整个人都懵懵的,反倒是芸娘追着怀夕问东问西。
郑县如今繁盛,就连客栈酒楼也精美了一些,怀夕包了一间院子,每日如流水一般的衣裳收拾妆粉被送入了院子里。
客栈外面每日都是窥视的人,大家都在揣测,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莫不是那年轻女子胡诌,就连孙府每日也派人守在门口,仆人每日都回去禀告。
孙大千眼见着打探的仆人跑了回来,立马问道:“怎么,怎么,官府来人了吗?”
那仆人摇了摇头。
孙大千立马扬起笑容,摸了摸胡子:“就知道肯定是那泼妇寻了外面的人做戏,还同皇帝是表亲,做梦!”
“不过珍宝阁和天衣庄给客栈送去了好多衣裳饰,那里的东西可是出了名的贵,但都是一箱一箱地抬进了客栈,还是东家亲自送来的。”
那泼妇能找人做戏,但是哪里有本事请得动珍宝阁和天衣庄的东家,孙大千立刻站起身,脸色横肉一抖:“莫不是那泼妇私藏了钱财。”
孙大千不甘心地在屋子里走动,右拳头捶着自己的左掌:“对了,对了,她年轻时就一直下海采珠,虽然交给了我许多,说不定藏了什么珍宝,就知道这泼妇有二心,不行,我要去问问她。”
仆人立马去拦:“老爷,那客栈你进不去。”
“区区客栈,有何进不去的,爷没银子吗?”
当孙大千急匆匆地赶到客栈时,果然看见客栈里外都围满了人,只是,今日客栈门口不仅有看热闹的百姓,还围了一队兵马,看样子,似乎是从府城来的。
看到果然来了兵马,孙大千吓得一哆嗦,难不成是真的,自己刚刚休掉的妻子竟然是皇亲国戚,他不禁咬碎了银牙,差一步,就差一步。
此时,客栈的后院之中,怀夕正在同李青绾说话:“你失踪之后,你父亲再娶,也不曾寻你,李太后就自作主张,让你姓李,若是你母亲在世,肯定也愿意你姓李。”
直到此时,李青绾才确定,这一切都是真的,不仅仅是因为怀夕说的话,更因为院子里站着的正是兴元府的都督裘安修。
裘安修已是花甲之年,一身甲衣依旧硬朗,他泪如雨下地看着廊下的女子,竟然不敢上前一步:“姑娘!”
怀夕侧目含笑看着他:“怎么,莫不是年纪大了就开始拿乔了,认不出我了?”
裘安修赶紧疾行几步,不过他总归是年纪大了,脚步不稳,扑通就跪在了怀夕的面前。
怀夕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抹了一把眼角,上前扶他:“裘安修,你见了我怎么总是喜欢下跪啊。”
裘安修没有起身,解开自己的袖子,看着那条光洁的胳膊,与其他地方的衰老相比,这一处就像少年人的皮肤:“这些年,我数次陷入绝境,差点生死,都是您留下的这护身符,才保我平安。”
说起护身符,怀夕想起曾经给过李柔贞一粒珠子,有那珠子护着,她也不至于早死,不禁看向李青绾:“你母亲可有给你留下什么,像珠子一样的东西?”
李青绾一怔,从脖子里掏出一根红绳,红绳的末端系着一粒珠子:“这珠子从小就跟着我,但是并不值钱,我少时在海边,跟着人下海采珠,一直以为自己的父母就是采珠人。不过,采珠人九死一生,我却能活着,每次还能采到很珍贵的珠子。”
怀夕微微颔:“是了,你母亲把珠子给你了,你才能平安活着。”
前些年不仅干旱战乱,就是妖魔鬼怪也会生乱,若是没有这珠子,李青绾哪里能活到如今。
李青绾看了看怀夕,又看了看裘安修:“这珠子是你给我母亲的?你见过她?”
“是的,她是我的好友。”
“可是姑娘这么年轻。”
“是啊,我依旧年轻。”
痛哭不止的裘安修终于不哭了,他抹了一把眼泪朝李青绾看去:“她是李小姐的女儿。”
“是呢,李太后临终之前还一直记挂她呢。”
“既然如此,我即将入京述职,干脆就护送她入京。”
怀夕摇了摇头:“还是让赵宴礼派人过来接吧。”
听到赵宴礼三个字,李青绾和芸娘吓得身子一抖,这位怀夕姑娘到底是什么身份,竟然敢直呼陛下的名字。
裘安修却见怪不怪:“陛下少时聪慧可爱,如今年纪见长了,脾气也跟着涨了,我看啊,要不你也跟着一同进京,压一压他的脾气?”
怀夕起身随着裘安修去了院子里,避开了其他的人,有些恶趣味地看着他:“你知道赵宴礼上辈子是谁吗?”
“谁?”
“陈欣蕊!”
裘安修的脸色顿时五光十色。
“我记得,你曾经可是说过要娶陈欣蕊的,若是,若是赵宴礼记起来前世的话”
裘安修脸色大变:“姑娘,不可,万万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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