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济宣已经将她的领子整理好,于是将手放回到身侧。他听到这些嘱咐,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哪有越活越不知礼的说法。再说我先前同前任的代行大人见礼时,自觉应该没有什么疏漏才是,你觉得对否,宁素商?”
左济宣咬“宁素商”这三个字时语调尾音上扬,带了些笑意,听得名字的主人都不由将手握拳置于唇边掩饰猝不及防的过快心跳之声。
不过她倒也没有完全被他迷了心,宁素商在心跳声中细细搜寻着自己先前位居代行时对阿霍阿托维奇家的印象,得出的结论是循规蹈矩,似乎并没什么不妥之处,但也没有任何可取之处。但是这种印象却让她放心了些,毕竟她自己也不知道宁素尘在代行之位上的态度如何,那么这种中规中矩的做法就是最稳妥的。
宁素商安心下来,毫无征兆地抬手帮他正了正已经带好的狍皮帽子。左济宣顺从地微微俯身方便她的动作,同时听着她一边认真调整帽子的位置一边小声嘀咕着:“等到立春不用戴帽子之后,你这头发压了一冬天可要好一阵才恢复了。”
左济宣就着这个姿势平视着对方的眼眸,不甘示弱地回嘴:“若是你真的充作我的近侍,你也跑不了,看看卫川头上的就知道了。”
宁素商挑了挑眉毛:“言秋可是个与左泊容年纪相仿的少年郎,有帽子也宽松些,世子怕不是好些日子没带他出门早就忘记了。”
左济宣直起身子自己又摸了摸头上的帽子与上面比起女性贵族的少了许多的银饰,岔开了这个眼看着自己就要招架不住的话题:“不过还好若是整日待在府中,也不用戴它。出门在外虽并没有强制规定,但还是它最为暖和,这么一想压着头发倒也不算什么。”
宁素商这点倒是没有逗他玩的心思,她颔首同意:“我身为代行时只觉这帽子上的金饰银饰以及帽子后的飘带实在繁琐了些,便不怎么愿意常常戴它。可是当我身处平兰之时,才发觉到帽子确实舒服许多,也暖和。”
左济宣将墙上挂着的大氅穿到自己身上:“中原发饰发型中的讲究可比我们复杂得多,想我常年去平兰边境都没记全呢。”
宁素商送他到门口,自己已经做好了今天在书房内待着的准备。左济宣见她从头到脚确实都已穿戴整齐,也不多留,推开门拢了拢大氅准备出发。
左济宣感到自己的袖子被人轻轻拉了一下,反射般地回眸,只见宁素商一手扶着门扉,从门缝中探出一个头来。她碧蓝色的双眸比清朗的天空都要夺目,而此刻其中只有左济宣自己的倒影。
宁素商小声说道:“再见,注意安全。”
左济宣把她往里虚虚推了一下:“不用送了,外面寒凉,快回屋去吧。”
宁素商听话地点了点头,她头上的梅花簪子随着她的动作颤了颤。回屋之后,她也并未急着往屋里去去靠壁炉近些,只是靠在门上,想着方才发生的场景,只觉有些甜丝丝的东西慢慢漫上自己的心房。她低眸吃吃笑了一声,压下这些思绪以外,她内心中不由得又开始期待着母亲看到自己家信时的表情。
而左济宣走至门口时,却看到左泊容竟也在门口犹豫着要出去转转。左济宣本想询问他此番去向何处,却只看得左泊容从瞥到自己的面容的那一刻开始表情就变得十分怪异,甚至带这些欲言又止。
左济宣有些疑惑,他低声同弟弟询问着:“怎么这副模样,我脸上有他物吗?”
左泊容叹了口气,内心天人斗争一番还是决定实话同兄长讲:“哥哥,你方才那般模样活像是被人夺舍了。”看着对方还是一脸不解,他又补充了几句,“……有些,过于灿烂了。话说最近是发生什么喜事了吗,我都看到好几次了。”
左济宣想着可能是方才同宁素商那一番对话不由得让自己脸上带了些笑,他为了掩饰自己心中的雀跃轻轻敲了敲对方头上的帽子:“帽子戴好,这般像什么模样。”
左泊容下意识抬手扶正自己的帽子才发现其实并无什么大碍。当他意识到自己被耍后再度抬眼,左济宣早已走出府门了,他虽想大声朝他嚷嚷几句,又觉得府门口人流来来往往影响不好,只能低声嘀咕一句:“……我找小妹告状去!”
代行府中李夫人同宁素尘早已穿戴整齐准备迎接左济宣的到来。宁素尘今日并没有复现她在元春宴当晚那般夸张又极尽华丽的装束,只是带了宁素商惯常在冬季祝祷仪式上的那款狍皮帽子。女式的帽子后缀有飘带,这些本应随人走动飘散在空中的饰物如今正乖巧地分在宁素尘身侧。李夫人依然戴着她标志性的额带,上面缀着的金饰银饰随她每一次细小的动作颤动,如同积雪一般反射着冬五九难得的温暖日光。
左济宣先行礼起身后看到的便是这般景象。李夫人开口邀他上座,宁素尘就安静坐在他的对面,但是却一直不与对方交换视线,好似他要来谈的事情与自己无关一般。
左济宣趁着机会观察了下十几日未见的现任代行大人。元春宴当晚留下的淤青与伤痕早已不见踪影,不知是因为好好修养了一番还是用妆粉细细修饰过。对方对自己带来的有关于自己被害的事情好像完全不关心,她只是放任自己湛蓝色的双瞳垂在金色的发丝之下,明明长相凌厉,气场却好似要从这场谈话中消失一般。
最终还是李夫人开口主导着这次会面。左济宣本就是个公事公办雷厉风行的人,听到她这般说,径直将自己查到的消息以及最终得出的结论一一讲与她们听。宁素尘虽仍垂着眸子,却微微眯了眯,像是借此掩饰着自己双眸中的思量,李夫人则是出声重复了一遍对方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