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眸聆听着对方慷慨送来风雪的祝福,却只觉得心如刀绞。
再然后,便是许许多多个相同又平静的那日。
左济宣从回忆与噩梦中惊醒,发现自己竟还枕在宁素商的肩上,只觉失礼,但是又希望此刻长一些,再长一些。他悄悄伸出手与对方十指相扣,像是唯有这般才能安心一般。
宁素商从回忆与噩梦中惊醒,发现自己竟还与左济宣靠在一处,心下稍安,只是默默向风雪之神祈祷着此情此景千万不要只是一场梦境。她反握对方不知何时与她相扣的手,只觉这一刻竟是如此怅然,却又是如此幸福。
章第二十九
宁素商在查出宁素尘大概率为宁家旁系商队此次遭遇麻烦的背后指使者后,虽还是努力在街边走访询问,却始终没能再得到任何可以再进一步的消息。
左济宣公务繁忙不是虚言,他需要从头准备前去东南边境的行李和制定与先前自己巡边并不相同的规划。更别说还要向平远侯府与越和侯府多走动,好先了解一些东南边境的风土人情与需要进行的工作。
而今日已是正月二十八,左济宣与宁素商定下的离都日期恰是明日。
此时正是冬七九的正中,早春时节春寒料峭,连代行府中为宁素商尘封的院子里的迎春也扭捏着不愿开放。可气温终归还是在慢慢回升,这几日宁素商出门已经无须将自己的大氅裹得严严实实严丝合缝了,偶尔敞开个下摆或是领子都不会再有冻人的寒气侵扰之感。
她同定南侯府周边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们交谈,呼出的白气模糊着她的面庞,可惜这次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宁素商扬起一个笑,再次充盈而出的白气随着她礼貌道别的话语飘散在空中,却连旁边白桦树最底下的枝条都还没有触碰到。
宁素商拢着自己敞着怀的大氅又像是不死心一般依然在大街小巷穿梭,她碧蓝色的双眸中飞速掠过无数街边的人与物,而这些都没在其中短暂停留。天色将晚,纵然又再多不甘,宁素商也只能哈出一口热气搓了搓长时间裸露在外的双手,朝着定南侯中走去。
正月二十八的傍晚,定南侯和冉夫人都难得出现在左济宣的院子中和他再清点一遍明日出发的行装。这个大儿子在他们眼中向来是放心的、懂事的,但是王上这般出乎所有贵族意料的安排还是让两人为之忧心。
定南侯带着自己的近侍去看左济宣前去东南边境的路线图与他制定的巡边计划去了,冉夫人还拉着大儿子的手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嘱咐着:“为娘的也不是对你不放心,主要是你从未去过,这次一领又领了个正职,有什么事情记得多向越和侯家当副手的二公子请教,知道吗?”
左济宣点头应下,俯身看着面前的母亲出言宽慰道:“母亲放心,我定然不会妄下决断的,一切按照向平远、越和两位侯爷讨教来的经验进行。”
冉夫人面上仍未卸下她那副担心的神色,拍着对方的手轻声道:“你舅舅会派人暗中保护你,加上冉家的商队也就在你们走的这条路附近,有什么应对不了的可以向他们求助。”
左济宣颔首,并未厌倦母亲一遍又一遍向自己说着这些大同小异的话语。左泊容静静领着左清安站在母亲身后,虽说这件事的准备工作他们两个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是闲来无事就想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还能做的。
左清安的手臂虽说基本上看不出什么问题,但大家还是尽量让她不要乱动它。她百无聊赖地跟着冉夫人清点他要带走的行李,不由得感叹道:“我二哥离都的时候我没赶上,这么一看,果然新奇。”
左济宣跟在她们二人身后,听闻此言不由得笑了笑:“定南侯府每年都有巡边的任务,如今二弟和三弟也逐渐长大了,想必这种机会只会越来越多,到时候左大小姐可别已经生厌了才是啊。”
左清安背着冉夫人偷偷给对方做了个鬼脸,接着跳了几步跟上冉夫人的步伐去了。左济宣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跟旁边的左泊容说道:“你瞧瞧,清安这是怎么养出的性子啊。”他虽像是在跟对方抱怨,但是直盯着对方的眼神明显是觉得他带坏了妹妹。
左泊容自知理亏,将头扭到一边不愿意接这个话茬。左济宣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明日我前去东南边境,你二哥此时也不在家,家中小辈可就以你为长了。”
左泊容今日反常地沉默寡言,他低声应了一声就垂下头去不知在思索些什么,左济宣见他这般,出言询问:“怎的,今日心情不佳?”
左济宣关切的目光中倒映的是胞弟有些复杂的神情,而左泊容随性踹着路上积的雪泥,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我只是觉得,突然之间你们两个都不在府中,有些不安。”他将话说开了之后倒是抬起了头,“父亲虽这几日精神头好了不少,但是在外的事情还是兄长处理的,眼线大哥二哥都离开了,我又怎么能挑起这个大梁呢。”
左泊容面上是不解与忧虑,而左济宣也不禁想到了当年那个被迫出面处理事情的年少自己。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再怎么说,你也只有十四,处理不好是很正常的事情。往好了想,很快就要出正月了,巡边的事情由我和你二哥去做,府内事务还有父亲母亲处理,留给你的也不算多。”
左泊容胡乱点了点头,但是兴致还是不高。左济宣见他这般,也知道不是一朝一夕三言两语就能宽慰的,只能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背,提醒他走路不要没有朝气一般含着胸走。左泊容宛如被这一拍给拍醒了一般甩了甩头,抬眸正色道:“兄长此番前去东南边境,千万一路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