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同昨日那名老伯说的能对应上,宁素商暗暗比对着。她在回忆并记录这名婶婶的话时突然又抓住了一个细节,眯了眯眼睛道出自己的疑惑:“对了,婶婶方才说原小姐家的开销变多了,不知原小姐是从事何等行当的呢?”
宁素商在发问前便已经先浅浅考虑过,居住在河岸边应是同河道有关的,再不济或许也是同坝勒洽相关的贸易有联系,但凭目前已知原野的这种性子,她似乎从事这两个行当都不太合宜。
“她,还行吧,天天给人家抄点东西啥的,还挺体面。”那婶子耸了耸肩,又有些不放心地小声同宁素商讲着,“行了,你打探这么多不就是想知道小雪跟那丫头怎么样吗,俺实话给你讲了,你就别跟小雪再提起她了。”
宁素商也知道追问过多只会显得刻意,在对方已经明确态度的情况下她也不好唱反调,只能顺着话往下说:“哦哦,谢谢婶婶,放心吧,小雪那边我一定不会多嘴的。”
她冲着这名村妇笑笑,眉目间流露的笑意充满了真诚。一番客套终于与对方挥手告别,宁素商在转身后似又有沉重感漫上心头。
元春宴那晚的记忆一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宁素尘难得一见的脆弱模样和她口中下意识唤出的名字“拉斯卡维”都使得宁素商这位不知出身的继妹显得愈发神秘。
可惜她来到坝勒洽县已有四日有余,本以为“原野”或许就是拉斯卡维本人,但结合着这些邻居们的描述,这位性格古怪的中原小姐也不像是能让宁素尘在最没有防备时第一个想到的人。
宁素尘的生母兴许就是那位先王从日格拉带回的祭司一脉的女子瓦尔达·弥今勒,可这既无法解释宁素尘为何最终会被宁家旁系收养,也说不清她又是如何同宁家旁系的商队扯上关系的。
宁素商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缓了缓因为思考和归纳而有些疲倦的头。她想到商队,思忖着不若去途径坝勒洽县的官道附近观察一番。虽说自己还留在正行客栈处的行李中有记录下的宁家旁系商队行进的大致路线图,但亲身去看看兴许会同周边的百姓中获得什么与宁家旁系相关的额外消息。
她作出决定后便不敢耽搁时间,整理了一下晒衣和披风就朝着官道走去。
眼下还未开春,不论是斯尼尔克的人民还是平兰东齐的人民都大多在家中暂避寒风,但途径坝勒洽县的官道却不似宁素商设想的冷清。她前些日子便能在自己投宿的客栈中偶遇自称是中原商人的言予星,故今日在官道上带着车马状似行商的人比起先前自然只增不减。
宁素商拢了拢自己的披风,将别到耳后的鬓发用手指梳下,借随风之势遮掩自己的大半面容。
坝勒洽县的规模自然比不得它西北方向的利斯纳县,离官道略远的县中心与河道也使得坝勒洽与经贸往来的关系不算特别密切。官道上偶有来往的队伍,但比起她前些日子瞧见的利斯纳县官道的热闹模样还差得多。
宁素商在街边状若无事地漫步,她冷眼瞧着官道上来往的车队,从驾车者的外貌与行进方向判断他们的来处与去程。她本想再向周边商铺的主人打探些消息,然官道上有一阵吵嚷声传来。
从上京前去东南边境巡查的左济宣一行并未经过坝勒洽县,但其实他们从利斯纳县朝着东南方向来到坝勒洽行程更短,奈何商队往来更倾向于从利斯纳县径直向南,左济宣仍有考察商道的公务在身,姑且只能选择另一条行进路线。
可是宁素商此时却警觉地眯起了眼睛,她望着疾驰而过的队伍久久不语。这一队人马来得快去得也快,飞奔的动静与扬尘惹得不少人都驻足侧目。相较于他人对这支神秘队伍的好奇与疑惑,宁素商自认没有分辨错那名领头之人的面孔。
平远侯世子。宁素商寻了个偏僻的街角垂眸沉思,却因各种推断的结果而感到心下有些慌乱。她暗骂自己在坝勒洽县待了几天清闲日子反而丧失了对上京城那边的警惕,揉了揉冻得发红的脸颊理清自己的思绪。
平远侯与定南侯同属拥王一派的贵族,但职责相近,往年此刻的斯尼尔克东南边境巡查也会放给平远侯府去做。然今年王上已经亲自要求左济宣接任处理此事,平远侯世子怎的还会在此时出现在离上京城不近的坝勒洽县?思来想去,平远侯府也没有派一府世子堂而皇之前去的道理,只能是君桦的命令所为。
这一行人倏尔间就在官道上疾驰而去,留下街道两旁的窃窃私语声。宁素商此时接触不到上京城内的信息,只能暂且推测或许是上京城内有人揭发了什么,或许只是君桦对左济宣一行的临时安排,总之有什么公务让平远侯世子替代定南侯世子的确明面上也说得通。
她此时没了向官道旁的其他人打探有关于宁家旁系商队消息的心思,只是拢拢自己的披风快步朝着正行客栈走去,同时留意着街道旁驻足与来往的行人。
宁素商的警惕并没有错,就在她抬步转向投宿的客栈行进的那一瞬,官道对面酒楼二层本在观察着她的几道视线谨慎地收了回去。
那人收了方才望向宁素商的目光,转回头去正对着端坐的来人轻轻一笑:“有劳贺县令。”
他对面的人将狍皮帽子褪下小心放在一旁,抬手挽一头金色的发丝为辫,露出被散发遮掩着的翠色双眸。贺元恩扎完头发拍了拍落在晒衣上的发丝,朝对面之人回以一个微笑:“所以我便斗胆多要这个数,阁下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