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圩内先是人声杂乱,随后圩门打开,一盏气死风灯在前引路。灯光下看的明白,执灯人正是褚思鹏。他后面三四人,手中或捧或端,后面又有六七人,手或长枪或短枪。
这三个忙的站起身来,悄悄打开枪机,右手提枪,掩在身后。崔毓柳早闪身棚外,掩在屋角。
待走得近了,褚思鹏道:“让各位久等了。忠伦哥、茂春哥,你们就把东西放这儿吧。”身后那几个也不说话,把东西放下之后转身就走,后面那几个持枪的也是一般,一句不言,径回圩内。
见了,这才松了口气,收了枪,崔毓柳也自屋角处转过来。
朱本新赞道:“哇,汉阳造!”
崔毓柳道:“捷克式步枪!”
朱木石:“马金钩、三八大盖……”
褚思鹏听了,心中佩服之极,心道灯光下这一闪便能看出是什么枪,果然是行家里手。
朱木石说道:“这马金钩也不一样,有的用六五子弹,有的用七九子弹。好乱,他们怎么什么都有?”
崔毓柳道:“这三八大盖怕是从台儿庄弄的吧。”
褚思鹏赞道:“崔哥说的真准,前几天才从台儿庄弄的。除了三八大盖,还弄了什么水连珠、歪把子什么的呢,只是子弹少点。”
崔毓柳赞道:“不坏,不坏!”
褚思鹏道:“这个地方,但凡家里有个十亩八亩地,能勉强糊口的,家家都想法至少弄一把枪,或者自己造个土炮什么的,没办法,马子太多。这还得说是这大圩子,前面的小圩子可要厉害得多,是陈家的。那可是有陈家自己弄的圩子,也是马子看好的地方,这些人才是有钱的,寻常这大圩子马子不太敢来打,这些穷人家为了护自己的家,个个都是拼命的主。小圩子则不同,护院的人是请的,一般不太卖命,不过,他们的枪支可是一流的。这也是令土匪头疼的地方。”
朱木石:“先别说了,你们三个抓紧吃饭,饭后再说。”说罢自提短枪,远离灯火,担起警戒任务。
朱木石一说,这几个才住了口。
一碟咸菜,一碟萝卜干,一盘炒豆芽,一盘炒鸡蛋,一碗炖豆腐,另有几根洗净老葱,几个干红辣椒;几张煎饼,外加几个玉米饼;更有一瓦罐麦仁稀饭,腾腾热气。碗筷齐全。
你看他三个也不再客气,狼吞虎咽,这一通吃。
中途崔毓柳替换了朱木石担任警戒任务。饭罢,余下两块玉米饼,朱木石自收在包袱之中,以备来日之需。褚思鹏收拾了碗筷自去送去。
不久,张忠伦、张茂春几个又送来三条薄棉褥子,另有大半木桶热水,一桶凉水,一个木盆。棉被也还罢了,至于这热水倒大出朱木石他们意料之外,这委实是一份惊喜,对于在外奔走了大半天路的人来说,能有温水洗洗脚,这的确是一份福气。感激之情不禁油然而生。
朱木石对褚思鹏道:“你回来一定要代我们向主人家表示感谢。”
褚思鹏道:“这个一定。另外张三哥的父亲,二大爷张兴业也要我向你们表示歉意,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这三条薄棉褥还是分别从他的哥哥张兴堂、兄弟张兴房家中借过来的,他说让你们今晚就凑合一下吧,在这小屋中。他把这屋的锁的钥匙也给让我拿来了。不过,他可再三交待千万别弄乱了他们的工具箱子。”
朱木石道:“这是自然。木匠师傅的工具箱子是无论如何动不得的,这一点我懂。”
一阵梆子声自西朱古圩子内传过来,紧接着一个声音传过来:天干物燥,打满水缸……
褚思鹏道:“这是张兴有,又开始了……”
朱木石凝神听了听道:“今儿个是初几?初一了吧?”
褚思鹏道:“初一。”
又道:“初一,不过今天可不是好日子。”
朱木石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