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穿着?单衣,腿脚也还受着?伤,谢瞻大吃一惊,连忙追过去从身后抱住她。
他心力交瘁,低低地,万分痛苦地叫道:“宁宁,别这样逼我好不好!”
沈棠宁一根根掰他的手指。
“放手!”
这样冷的天,黑的夜,谢瞻怎么可能放心地任由沈棠宁离开,她根本就是?在逼他做决定!
谢瞻咬着?牙,先深深吸了?一口气,试着?和她商量。
“三个月,你?就留下来三个月,到?时候我再送你?离开好不好?”
“放手,你?放不放手!”
沈棠宁一脚踩在谢瞻的脚背上。
别看她人不重,劲儿却不小,盛怒之下,几乎是?使上了?吃奶的力气。
谢瞻疼得龇牙咧嘴,又拿她无可奈何?。
他怎么险些忘了?沈棠宁根本就不是?只任人宰割的兔子,当年她刚嫁进镇国公府,在府里孤身无援的情况下就敢公然和他叫板,哪怕泪流满面也要瞪着?他犟,硬是?不肯低头认错。
可他不就是?喜欢她这股表面柔弱,内心却不肯服输的倔强吗?
谢瞻咬着?后槽牙,脸上的青筋一根根爆了出来。
这半年算是?很大程度上磨炼了他的耐性,但此时此刻面对这样的沈棠宁,他便是?有?再好的耐心也告罄了?。
谢瞻猛地将沈棠宁的身子掰过来,气得地吼她道:“犟种!你就非要和我犟是不是?!你知不知道这里冬天有?多冷,你?待在这里会和我过什么样的日子?!朝不保夕,吃不饱、穿不暖,被人戳脊梁骨,永远都是低人一等的流犯之妻,没有?人再瞧得起你?,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有?出头之日,永远不知道死和明天哪个先来,如?果我一辈子都回不去,你难道要在跟我这里待一辈子?!”
沈棠宁眼里闪动着水光,极轻地说?:“富贵非我愿,帝乡不可期,荣华富贵我不羡。祸福相倚,岂失一死,我也不惧。阿瞻,从今往后,我们就在这里做一对平凡的夫妻,好吗?”
都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在这一刻,这个一向在战场上杀伐果断,自?负自?傲的男人,他的双目中也不觉泛上了?酸涩的湿意。
说?没有?感动那都是?假的。
一个女?人,愿意为他抛弃所有?,只身千里来追随,将自?己最青春美好的年华陪他虚耗在这片荒凉贫瘠的土地上。
而她本应该过着?优渥的生活,在镇江老?家为温氏养老?,是?他将无辜的她和女?儿卷入这场政斗之中。
他既心疼,又万分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三年结发夫妻,三年里他都没有?真正把沈棠宁当做妻子好好地怜惜过,呵护过。
每一次,不是?在争吵争执,便是?在别离。
那时他年轻气盛,自?以为是?,当时只道是?寻常,如?今想来却唯有?懊悔,竟与她错过了?那么多欢乐的,本应珍惜的时光。
每一次的相聚,总是?那么地短暂。
在被流放到?宁远的三个月间,内心唯一还支撑他活下去的念想便是?她和女?儿。
每天晚上他都会失眠到?深夜,唯有?枕着?她的帕子方?能勉强入眠。
而在梦里,他时常会梦到?两人在平凉的那一个月,梦到?中秋夜两人手牵着?手一起泛舟柳湖上。梦到?她答应与他做夫妻的那一晚的月光有?多美,他有?多快活,梦到?大火之后她在他的怀里哭着?说?她在乎他……
那是?大概是?他这一生中最快乐无忧的时光。
再次见到?沈棠宁,他已经从云端跌落到?了?尘埃里,高傲的自?尊使得他的内心无时不刻不在油锅中煎熬,却只能装作冷酷的模样赶她走。
然而,她亲口说?她悦慕他。
他曾苦苦地恋慕了?她整整三年,终于等来了?两个人心意相通的那一日。
从来没有?人给过他这般真挚,深沉,却又不求一丝回报的似水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