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洛斯依然耐心地劝他:“……那时候双方兵刃相见,不是考虑谁该不该死的时候,可现在塞西尔手无寸铁的在我们面前,他明知道我们会发现他的利用,本来可以借着对地形的熟悉躲起来的,却哪里也没有去,而是等在这里,勇于承担责任,即使这样,你也要杀了他吗?”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我虽然偶尔发发善心,但更多的时候杀人不眨眼,也从未自诩公平正义,这个世界本就弱肉强食,我既然掌握着生杀予夺的力量,要做什么事情、杀谁还是救谁全凭自己的喜好,你觉得他欺骗我利用我也罪不至死,可我就是特别讨厌他,想要杀了他,你又要怎么办呢?”
埃文德尔抱着胳膊看着帕洛斯,嘴上说的再好听终究是虚的,当两人真正有意见分歧的时候,他倒要看看帕洛斯会为了维护这个小牧师做到什么地步。
帕洛斯皱着眉,沉默片刻以后他叹了口气说:“我不太能理解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做,但我相信你的判断。”
“哦?”埃文德尔挑眉,“即使我只是在迁怒和泄私愤?”
“如果你明知道自己是在迁怒和泄私愤,还是想要这么做的话。”帕洛斯看着塞西尔,又叹了口气,“抱歉。”
“不用抱歉,谢谢你。”塞西尔居然对他道谢,“你也同样被我欺骗和利用了,本来无需这样维护我,却还是这么做了。”
塞西尔的道谢更让帕洛斯无地自容,菲尔斯体贴地拍拍他的肩膀说:“让我来吧。”
他知道帕洛斯对这样一个少年牧师肯定下不了手,但菲尔斯可不在乎杀不杀谁,他抽出匕首走上前去:“很快就会结束的……”
“等一下!”塞西尔突然叫停。
埃文德尔轻哼了一声:“现在后悔不觉得晚了吗?”
“我不打算为自己求情,只求你一件事,不要在这里动手……别让孩子们看见。”
“……好吧。”埃文德尔没有拒绝这个请求。
——
他给了小牧师一点时间,塞西尔跟孩子们告了别,说他要和埃文德尔去城里办事,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嘱咐他们好好照顾神父,农活不要偷懒,不然到了冬天就会挨饿。
小姑娘艾米隐约感觉到塞西尔的语气哪里不对劲,他不安地揪着牧师袍的一角,怯生生的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也许不会回来了。”塞西尔摸摸她的头,“艾米,你已经是大人了,以后多照顾他们,明白了吗?”
“……嗯。”艾米眼泪汪汪,万分不舍,却也知道塞西尔既然说要离开,他们都动摇不了牧师的决定,只能和孩子们一起恋恋不舍的目送塞西尔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地驶离了小镇,塞西尔上车以后就很平静的坐在一角,专注的看着自己的脚背,什么都没有说。
他就像是一个被押往刑场的犯人,认命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这最后的一段路程对他来说似乎格外的漫长,期间帕洛斯还好心地给了他食物,但牧师没有胃口谢绝了。
直到帕洛斯他们开始扎营,塞西尔才意识到路程特别长并不是他的错觉,马车已经赶了一天的路。
牧师裹着兽皮毯子在火堆旁边睡着了,守夜的菲尔斯无聊地用匕首雕刻着一块木头,一会儿又嫌作品太丑丢进了火堆,再去祸害下一块木头。
在唯一的帐篷里,埃文德尔和帕洛斯挤在同一个被窝中说着悄悄话。
“你其实并不打算杀了他,对吧?”帕洛斯问。
“嗯,我本来只是想吓唬吓唬他,后来又想不如带他去见一个人。”埃文德尔用手指描摹着帕洛斯的下巴和喉结,轻声细语地说,“要是我真的杀了这个牧师,你会对我失望吧。”
“……会有一点。”帕洛斯实话实说。
“可我总会有一些事情的看法与你不同。”埃文德尔说,“如果我哪天做了什么不符合你期待的事情,你会因此离开我吗?”
“不会。”帕洛斯抓住他的手指亲了亲,“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我会为了良知背叛教会,可是即使让我违背自己的良知,我也会站在你这一边。”
埃文德尔轻声地笑了:“你对我这么好,早晚会把我惯坏的。”
“可我总觉得我做的还远远不够。”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越久,帕洛斯对埃文德尔的迷恋就越是深刻,尤其上一次在经历了梦魇之主的噩梦之后,跟法师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觉得是莫大的幸运,即使有的时候法师会强迫他做一些让他感到窘迫至极的事情,只要想一想噩梦之中那一段曾经被他信以为真的经历,帕洛斯就觉得只要埃文德尔还好好地跟他在一起,就没有任何事情是不能忍的。
——
塞西尔已经完全搞不懂他们的用意了,他本来以为埃文德尔会把他带到旷野无人处杀害,但是他们却带着他一路南下,给他食物,晚上让他睡在火堆旁边,一直到了埃斯托尔城。
他们肯定不会在城里杀一个牧师,那他们到底是要做什么?
埃文德尔并不在乎这个小牧师在纠结害怕些什么,等在旅店安顿好,他就出去逛街了,帕洛斯当然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时间已经是深冬,尽管天空也时不时飘起细细的小雪,却一点积雪都看不见,埃斯托尔城远没有北方那种天寒地冻的氛围,甚至帕洛斯穿着盔甲也不觉得冷。
因为临近新年的缘故,街上比较热闹,南来北往的小贩们叫卖着各种货物,人们储备着各种食物和庆典用品准备迎接新年,埃文德尔主要是来购买旅途的补给品顺便调查一下物价,将棉花、生铁、小麦、食盐之类的价格在一张羊皮纸上记录下来,偶尔也会为了一些比较特别的货物驻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