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获问道:“哪里来的新娘子?”
“并非活人。”晏伽道,“你的老本行。”
苏获沉思片晌,点头:“我知道了,让他们都进来吧,只是那女鬼不要进到里面,惟竹在祠堂看护村民,会吓到他们。”
他说完便抬手准了结界外的人入内,怀钧和桑岱先进来,温哲久紧随其后,看到菩岚大师也有些怔愣:“师父?”
“哲久,你……”
菩岚大师话说到一半,猝然睁大了眼,脸色霎时变得比鬓边的长须还要苍白。他的目光落在那顶红轿子上,轿顶摇摇晃晃的流苏仿佛化成了丝线缠住他,浑身都动弹不得。
温哲久注意到他神色不对,警觉道:“师父,您怎么了?”
菩岚大师脸色越发诡谲,问他:“她是你引来的?!”
红煞此时一手挑开帘子,一只精巧的绣花鞋踏出喜轿,并不沾地,却款款朝几人走了过来,周身一股寒意。晏伽眯眼去看,发现红煞脚下果真连半点影子也没有,如同一缕雾气迅速到了眼前。
苏获落下面具,一剑指向红煞:“这位姑娘请稍留步,有话便直说吧。”
那顶红盖头无风自动,露出下面美艳绝伦却全无血色的脸,红煞就这样冷眼看着菩岚大师,血红的薄唇轻启:“他是你的徒弟?”
“你,为什么还会回来?你……”菩岚跌跌撞撞向后退去,不知为何变得极其狼狈,“你早就应该……早就该……”
“这是红煞,好端端你们怎么会招惹上她?”苏获问晏伽道,“她竟还认得菩岚大师?”
温哲久盯着菩岚大师,忽然想到什么,抓起自己胸口的佛珠又问道:“师父,您说这是当年捡到我的时候,就被我抱在怀中的,但这女鬼也对这串佛珠纠缠不休,非说持此珠者便是渡她之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菩岚大师嘴唇发抖,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红煞却已经飘然到了面前,鲜红的十指探向自己腰间。
怀钧拔剑将她拦下,厉声问:“你做什么?”
红煞却不理会他,从腰上解下晏伽和顾年遐都曾见过的那枚舍利子,举到了菩岚大师面前:“大师,我且有一事问你,此物你可识得?”
“不、我不认识。”菩岚大师还是摇头,“我也不认得你,你执念太重,如此魂魄受缚,是无法解脱的。”
“不,你认得我。”红煞说道,“我也认得你。”
晏伽凑近温哲久,悄声说:“你师父真有意思,刚才都吓得说实话了,这会子又说不认得,不是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吗?”
温哲久没心思理会他,又切切追问:“师父,您为何避而不谈?”
“当年赠予我佛珠和这枚舍利的人,是同一个。”红煞道,“是你对不对?但一百七十年前你取走了佛珠,舍利却仍留在我身上,致我有佛光附体、同类不侵——我这些年一直在找你。”
“一百七十年前……佛珠……”温哲久恍惚了片刻,“所以,这串佛珠本不是我的东西,也根本就没有什么‘怀珠卧雪’,是吗,师父?”
菩岚大师所持的鎏金法杖被他颤抖的双手带得晃动起来,晏伽难得从那总是温和慈悲的脸上看出了一丝惶然与狼狈,他立马将顾年遐扯到自己身后,对另外几人道:“当心,他这是入迷障了。”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纠缠不休……我做不到,当年我渡不了你,今日也是……”
菩岚大师的脸上泛起一层黑气,眨眼间便将身形扩了数倍,攀在他的头顶,朝着众人嘶声吼叫,像是在威胁,很快又纵身而起,卷起一阵阴风腾上了半空。
原是菩岚大师不知何时已被混沌寄生于内,平日不显端倪,眼下佛心根基震动,恐怕再也压不住这些东西了。
晏伽立即抬手画咒,以雷光为引,将那黑雾浑身缚住,怀钧在他身后出手,纯钧剑带着风声劈过去。但很快又有无数团黑雾自菩岚大师身上钻出,如黑鸦一般,见晏伽这厢不好惹,竟然调转向他们身后的祠堂,直冲了过去。
顾年遐双瞳一亮,挥袖带起百十冰箭追上去,自己也纵身踏着冰凌到了祠堂门口,反身一剑竟然凝出了剑气,尽数震碎了那些混沌。
“看到了吗?”晏伽看着顾年遐,低了低头对桑岱说。
桑岱:“嗯?你说那剑法吗?怀钧教我的是……”
“不是问你这个。”晏伽说,“看我们年年厉不厉害?”
桑岱:“……厉害。”
顾年遐举剑拦在祠堂门口,就听身后一个女声:“小年,低头!”
他闻言立马俯下身去,一把剑从他身后祠堂飞出,荡开了其余的漏网之鱼。林惟竹立在门口,天眼怒睁,很快又将佩剑召回手中。
然而他们越是杀得快,那些混沌反而越发壮大,不多时便蓬勃得几乎要填满整个结界之内。眼看祠堂里那些村民就要无处可躲,晏伽一咬牙,将全部的真气运至丹田,震雷如雨般落下来,劈得周身混沌身形粉碎如烟,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菩岚大师颤抖着跪在地上,体内混沌源源不断而出,竟是要将他活活抽干一般。
“师父!”温哲久试图唤回菩岚大师的神志,但甫一近前便被混沌逼了回来,“不好,我师父他修为太盛了,被这些混沌作为巢穴不知多久,怕是早已尽数据为己有了!”
顾年遐望了一眼四周,对晏伽道:“外面的雾气好像更浓了些,这样下去连我们也会被困死在这儿的。”
怀钧握紧了剑,神色凝重地看向晏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