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想想第一次和陈老板相遇时的场景。
很多事情其实早已有了答案。
以现在的技术条件,声音是很容易伪装的,不光顾为经能用声卡,对方自然也能用。
豪哥这位黑道大亨,不像是《教父》里的柯里昂那种,是靠在意大利裔美国人中收保护费起家,习惯穿行于街头巷尾,连面包店的师傅和殡仪馆的小老板都能认识他。
他做的大概是洗钱、政治掮客、军火走私交易的中间人之类的买卖,所以,一直都低调而神秘,默默隐藏在幕后。
蔻蔻说,连警方都没有他的正面照片。
而陈老板,则是归国大商人的身份,在几年中忽然出现在世人眼前的,一出手就是几亿美元级别的大生意。
可顾为经想想才现——自己,或者说本地的很多人,他们只是在报纸上见过陈老板的名字,听过他的富有,听过他的权柄,但是完全没有听说过,对方的钱到底都是怎么来的。
这完全是一个《基督山伯爵》般的故事。
忽然之间。
一位排场十足的伯爵先生回到了巴黎,据说在远东做生意了大财。
他风度翩翩。
他温文尔雅。
他似乎比国王还要富裕。
每个人在他所举办的宴会上,都能得到帝王般的享乐,伯爵先生随便出手赠予友人的就是“不必介怀的区区两万法郎差旅费”。
而同样的一笔钱,可以在巴黎外省买一片看不到头的领地去当土皇帝,或者想办法找王室“捐”个勋爵的头衔出来。
每个上流社会的绅士小姐们都在争相传颂着伯爵先生的慷慨大方,讲述着他在沙龙上如何的见识广博,把他描绘成一位十足十足的“体面又高贵”的顶级绅士。
可似乎。
唯独没有人能说清楚,伯爵先生到底是怎么在远东的财,到底是怎么制办下的这么体面的家业,他自称自己是伯爵,可是到底是哪里的伯爵?巴黎本地的伯爵,还是外省的伯爵?波旁王朝的伯爵还是奥尔良王朝的伯爵?
军事集团的老贵族,还是资产阶级新贵?
在当时法国动荡的大背景下,关于基督山伯爵的来历。
人人都有一个讲法,却没有人能说的清楚。
在这些年缅甸动荡的大背景下,关于陈老板的来历。
人人都有一个讲法,却没有人能说的清楚……也未必是每个人都不知道的,蔻蔻的父亲应该就是知情人之一。
起码对方心中会有所猜测。
那天在孤儿院里,顾为经遇到陈生林的时候,丹警官不就跟在对方的身后随行着么?
后来。
按照蔻蔻小姐告诉他的说法,对方的父亲已经指挥侦办豪哥的相关案件,侦办了很长的时间了。
一个侦查洗钱团伙的大警督,为啥跑去陪着陈老板四处转悠。
双方都不是一条线上的人。
顾为经一开始以为是陈老板是个大香饽饽,人人都想凑到他的身边。
后来他才恍然。
大概当时,警官先生应该以高级陪同人员的身份混过去调查情况去了。
因此。
面对顾为经拿出的那张支票,蔻蔻父亲的恐惧,他那番“我什么都可以卖,唯独不卖女儿”的话,也就都有了新的解释——
那位可怜的老父亲大概理解错了什么。
他以为自己和陈老板是一伙儿的,所以才能这么有钱,以对方的视角来看,顾为经的行为简直警告意味十足。
它就和女儿放学回家的路上,收到了一束玫瑰花,上面的贺卡上写着“豪哥送您的礼物”一样。
这些天来,丹警官肯定是真的很害怕,他甚至都没法向女儿说明这一点,怕引起什么新的变故。
那天晚上。
对方其实是在求自己,或者求自己“身后”的陈生林呢。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我错了,您说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求求您,求求您高抬贵手,不要对我的女儿下手。求求你,不要去伤害折磨蔻蔻。”
丹警官在桌子上痛饮,顾为经不喝,对方却一杯杯的陪在旁边喝酒。
那个中年大叔举着酒杯看向自己的时候,眼睛中,其实在说的是这样的话。
只是对方搞错了些什么。
顾为经也搞错了些什么。
双方各说各的,都不在一个频道上,所以这么长时间来,他才会觉得有些奇怪。
其实奇怪的不光是丹警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