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摇头:“不!那里是饿殍遍地,是尸横遍野,是易子而食。”
“北方因战乱,令百姓民不聊生,这一点没什么好说的。”
“可江南地区呢?据我和军卒兄弟们聊天,他们家中的土地都被地主豪强霸占了去。”
“他们许多人都是没饭吃才当的兵。”
“至于官商勾结,强抢民女,搜刮民财之类的事情,更是数不胜数。”
“这一点,王军师应该听过吧!”
王守谦沉默。
唐安接着道:“或许,这些事情在你们看来已经是稀松平常,已经成为习惯,但这是不对的。”
“有钱和有权者,似乎拥有一种特权。”
“他们可以无视法律,无视规则,无视良心,仅凭喜好便可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存亡。”
“而那人却毫无抵抗之力,只能任由对方宰割。”
“我读过一本书,他是这样描述特权的。”
“当你劳累了一天,回到家,老婆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并帮你打好了洗脚水,你正准备泡泡脚放松一下,一群人突然冲进来,将一盆洗脚水倒到了你的头上,将饭菜全都拿去喂狗,将你老婆抓走当妓女。”
“然后,那人告诉你,这就是他的特权,你只能乖乖忍受。”
“你觉得,这对吗?”
王守谦眉头紧锁,他不解的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唐安并没回答,而是接着说道:“再说佃租,江南十成土地中有九成握在地主豪绅手中,当然,或许你们手中也有不少。”
“而那些平民百姓们,只能租那些地主们的田地,而佃租又是由地主掌控,他们会在灾荒年景提高租金,这样百姓们就交不起租金,从而继续变卖家产,直到一无所有,彻底沦为地主豪绅们的奴隶。”
“你觉得这公平吗?”
王守谦不再说话,他直勾勾的盯着唐安,等待着他的下文。
这时,唐安也抬起了头,他同样用直勾勾的眼神看向王守谦,说道:“这些不公平从开朝开始便一直在堆积,到现在已有两百余年。”
“先前,你们岳家军也镇压过湖广、苏浙一带的叛乱,你们觉得,那些百姓们,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才造反的吗?”
王守谦依旧不语,但他的眼神已经暗淡了下来。
唐安这话直戳他的心窝。
当初他便是绍兴一带的一个穷酸书生,因为没有功名,所以饭都吃不饱。
后来闹了天灾,知府的小舅子为了趁机霸占土地,将朝廷拨下来的赈灾粮全都拉到了自己家,上报的时候,则说是被暴民哄抢了。
朝廷没再赈灾粮,百姓们要活命,只能将土地房屋卖给那知府的小舅子。
那段时间,不知有多少户家破人亡。
而那知府的小舅子还不知收敛,他逼迫那些没有土地的百姓进矿洞挖矿。
结果因为矿洞失修,生了坍塌,数百人死在了里面。
百姓们去县城告状,结果被知县派衙役镇压。
之后闹到府里,自然也被镇压,还被当时的知府杀了几十人。
这可彻底激怒了那些百姓,他们索性开始造反,把当时的知府全家杀了个精光。
当时王守谦也进入了造反的队伍里面,因为识文断字,还混成了个小官。
可没过多久岳鹏便带着岳家军来了。
他们这些老百姓哪里打得过岳家军?
自然是被就地歼灭,不过岳鹏和那些官员们不同,他通过审讯得知缘由之后,上书朝廷说明了实际情况。
但就算如此,带领他们造反的头目还是被拉到了京城斩示众。
那人叫杨五,王守谦一直记着他,更记得他被斩时所说的话。
“幸得岳将军将绍兴之情上大天听,此生无憾矣!”
因为敬佩和感恩,所以当时造反的许多人都直接加入了岳家军,王守谦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这些都是朝廷的事情,我等就算知道又有何用?”
“难不成,真带兵南下,将那些人杀个精光吗?”
唐安站直了身子,说道:“当然有用!既然知道这些,那便不能再重蹈覆辙。”
“你问我谁当这片大地的主人,那我现在告诉你,我想让老百姓们自己做主。”
王守谦眉头挑起:“自己做主?如何做主?若各自为政,岂不一盘散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