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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昊说完后,自嘲一笑。这句话他真没开玩笑。
而赵舒川的重点全放在“五年前”、“跳崖”这两个词上了。
闫昊说他们是五年前认识的,而那会自己已经死了。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他对傅子淼的这个朋友丝毫没有任何印象。
在他死后的这五年,傅子淼究竟经历过什么?
这是赵舒川目前为止,最为在意的事。
至于闫昊说的“跳崖”,赵舒川不以为然。傅子淼决对不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赵舒川喝了半杯扎啤,接着看向闫昊,眼神中透露着坚定,他说:“闫哥,能跟我细说说…你跟我傅哥儿认识的过程吗?你刚才说的跳崖是怎么回事?”
闫昊这人本就大咧咧的性格,心里从不藏事。要是遇到聊得来的人,心里有多少话统统都得倒出来。他也没觉得他跟傅子淼之间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说的。
干脆利落的说:“行!”
这时,服务员端来几盘小菜和一盘花生米。这是闫昊坐这之前点的,用来下酒。直到服务员离开后,闫昊续上刚才的话题:“你听我慢慢给你说。”
“我们初次碰到是在一处山顶,当时我带着攀岩装备准备拿下这座山。我在山顶先踩个点,结果就见一个男人背对着我,坐在一块岩石上,脚边有个背包。当然…这人就是老傅。
当时我以为他只是个背包客,坐那里欣赏风景呢。也没多想,上前跟他打招呼。然而这小子根本不理人,得亏我这人脾气好。等我爬上山后,已经快天黑了,结果这小子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就跟石化了一样。我走他近前,试图搭讪,他依旧不理我。我就寻思着。。。难道他听不见?可听不见也看得见吧,不然怎么爬上山的。最后我得出结论,他就是单纯的不理人。”
赵舒川配合的笑了下。这的确像是傅子淼干出来的事。
闫昊喝了口酒,然后继续道:“他当时跟现在简直判若两人,脸惨白的跟冷冻柜拉出来的死人脸一样。还有他那双眼睛,像是看着前方又不像是在看前方……呃,简单来说就是——眼睛里没有光。这是一种对生命充满绝望而想自杀一了百了的人才会有的眼神。我坐在他旁边,一晚上都试着跟他说上话,他不理我,我就自个儿说。他保持这一个姿势坐了一晚、两晚,一动不动。要不是偶尔眨下眼,完全就跟死了一样。”
赵舒川微微垂着眼睛,认真的听着,不放过一个字,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听闫昊的陈述,他很容易就能联想到当时的场景——傅子淼孑然一身,失了灵魂的他,身前身后都是万丈深渊,朝他张着口,随时都有可能将他吞噬。
他也隐隐感觉到,傅子淼当时为什么会这样。
或许……或许是因为时燚的死……他的死。
他能这么认为么?因为除此之外,他再也想不到会有什么事能让那个无坚不摧的傅子淼变得宛若一具行尸走肉。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陪了他三天两夜。他在这两天里一口水都没喝,也没合过眼睡觉。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经不起他这么折腾啊,也不知道是受了多大打击才变成这样。”闫昊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当时真怕他就这么暴毙了,我想着他要是再不说话,那我直接把人打晕送医院去。结果到了第三天,他终于开口说话了。”
赵舒川问:“他说什么了?”
“他问我还在这里做什么?我说我怕他想不开所以看着他。然后他又不说话了。”闫昊翘起一只腿,继续说:“我把所有能吃的东西还有水统统都拿出来送到他面前,他犹豫了一会儿先是接过水,一口气喝了一整瓶,然后吃了一包压缩饼干。我问他,为什么在这里?他说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去思考。”
闫昊停下,喝了口啤酒。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停顿了半晌。
赵舒川有些心急地问:“然后呢?”
“然后我们一起离开了那座山,老傅坐上我那辆破皮卡,我们没有方向和目的地,开到哪里就是哪里。车经不起折腾,在路上坏了好几次,每次都是老傅一声不吭给修好的。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我们把车开到一处海滩边,那时是夜里,沙滩上没人,只能听到海潮撞击的声音。老傅从车上下来走到潮水退去的地方坐下,我在离他两步距离的位置坐下,我们谁都不说话,眼前能看到的只有一望无际的死气沉沉地黑暗。没一会,我从海水消停的间隙里捕捉到一声抽泣声,我怀疑自己听错了。因为这里除了我跟老傅,没有第三人。
好在我很快就反应过来,是老傅在哭。我跟老傅相处的这段日子,他拢共没说几句话,不过我见过那么多人,一眼就看出他心里藏着很深的痛,这痛随时都能要了他的命。并且没人能帮的了他,他只能靠自己拯救自己。
我让他放下执念,放过自己。他哭着说,他实在是太痛了。我对他说,能感觉到痛也是好的。这一刻,我觉得我们才真正认识。我们都是被遗忘在世界角落里的一粒沙。直到现在,我都无法想象得出他哭的样子。”
别说是闫昊了,就连赵舒川都无法想象得出傅子淼流泪的样子。在跟傅子淼认识了那么久,记忆中这个男人从未哭过,哪怕是他双亲离开的那一天也没见他流过一滴泪。
傅子淼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不会为任何事低头。其实傅子淼不知道的是,他就喜欢他那股骄傲,喜欢的不行。他也是骄傲的人。虽然喜欢是喜欢,可也因为这点骄傲,彼此都受了对方很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