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辞佯装回忆,“那夜你从揽月楼下来,一张脸脏兮兮,偏又哭过,留下两道黑白的水印,我初时都没敢认。”
初夏再料想不到,顾辞竟真敢说,还讲的这么具体有细节,姑娘家不要面子吗?
她立时反唇相讥,“你看你都黑成什么样了,还穿月白长袍,月白适合武将吗?”
顾辞气愤,“你从前都说我玉树临风,穿这颜色最俊美飘逸!”
初夏冷笑,“那你还说我貌美如花呢。”
两人像小孩一样拌嘴,互相瞪视对方,几息过后,又同时笑出声来。
顾辞许久没有这般畅快惬意过,赶紧将惹急了的人顺毛:
“那身小太监服饰你穿着宽大,愈发衬得柔弱纤瘦,惹人爱怜,像只脏兮兮的小猫一样,再没有丑的时候。”
脏兮兮的猫?
很好。
初夏也跟着笑,“你如今是真的不适合穿月白色。”
顾辞:……
笑过之后,顾辞凝视着她的面容,突然说道,“无论你遇到谁,跟谁在一起,你都会过得很好,哪怕一个人也是一样。”
初夏被他这话说的怔忡。
更不明白他话里的用意。
“念儿,你……梦里的那个姑娘,在前一世,有遇到后来曲水的男子吗?”
初夏抬起眼睛看他,慢慢摇了摇头,“没有,他去了北境,直到她死,都未曾相遇。”
难怪她先前一直执着于北境的事,难怪苏寒很早之前便提醒他留意北梁太子。
“所以那一世,他的结局是什么?”
初夏声音艰涩,“孤守北境,不得归京。”
须弥芥子,大千一苇。
谁又能说得清楚,孤守北境的顾辞,不是在另一个须弥里存在?
只是一瞬之间,顾辞却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他仿佛已经走过一生,那个伴着血色残阳的人,孤寂而杀戮的漫长一生。
“念儿,遇到你真好。”
顾辞的目光温柔,“如果没有我,你也会遇到一个很合适的人。”
可是我不同。
若是没有你,余生便只剩下空洞,人间烟火,事事都将充满遗憾。
所以,利用也罢,疗伤也好,顾辞永远都不会走。
他永远都会温柔而包容地等待。
不用勉强,不用害怕。
他永远都会在来处等她。
选择的权力从来都在她的手里。
爱或是不爱,他都尊重。
初夏感觉到他的目光,像是平静的海面,不论内里如何波涛,露出的只有温柔拍打在脚面的浪花,那些汹涌的爱意,都被他妥善保管,她轻触到的,只有他平缓的温柔。
初夏想起方才上马车时,他想要扶她,靠近却又避开,那一刻,初夏真真切切感受到这个男人的爱重与因她而生的迟疑。
于是她扬起笑,声音温柔,“还记得那晚我喝醉后都跟你说了什么吗?”
“……记得。”
“都有什么?”
“你说星星很亮,月亮真圆,园子里的花开得正好。”
初夏问,“还有呢?”
顾辞迟疑,“你说你喜欢我。”
“那是清醒时说的话。”
她仰起头,凑近,亲吻上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