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禩温和笑道:“你我兄弟之间,如何都不为过。”
九爷垂眸看着酒杯,也没吭声,再抬头时,举杯一饮而尽,夸道:“好酒!”
八爷笑容加深几分,斟酌着开口问:“听说,乐渝如今天花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允禟点点头,激动道:“没错,多亏了太医院的刘裕铎刘太医,这牛痘竟然真能解了天花之症。”
八爷慢吞吞点点头:“等乐渝身子再好全了,你果真要将她送去宫里?你可想好了,这一送进去,可就再难出来了。”
允禟叹口气:“乐渝的身子还是得太医院有专人时时调理才行。进了宫,最起码她还是活着的,新
皇不会亏待她的。”
八阿哥冷着眉眼,嘲了一声:“老四若真是为乐渝好,就不会把孩子接进宫。他这是想用孩子制住你!”
允禟一怔,不明白往日温润如玉的君子八哥,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毕竟,连他这样的都不曾怀疑过新皇对待下一辈的为人。
半晌,允禟才磕巴道:“他不会的,这都是小孩子,胤禛再如何,不会牵连无辜之人。”
八阿哥摇头:“不战而屈人之兵,老九啊,你还是太小我们这位四哥了。”
允禟张了张口,半晌,只是叹了一口气,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他是最近这些日子,跟幺弟谈及从前贩卖人参的事情,才恍然大悟一件事的。
汗阿玛当初之所以留着他,允许他参与到各种局里赚银子,恐怕都是在为今日做铺垫。
他老九,是汗阿玛留给新皇,留给大清国的“钱袋子”。
不知为何,看破这一点之后,胤禟竟然超脱出来,开始冷静的看待这一场夺嫡之争。
允禟心中的天平,在这一刻已经隐隐有了偏向新皇的倾向。
这些日子查账抄家,清查参票,叫他心中对大清如今的贪污受贿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汗阿玛在世时,征战不少,花销巨大,加上最后几年已经有些力不从心,给新皇留下的是吏治腐败,国库亏空的烂摊子。
平心而论,这样的局面,大清需要的是有手腕的人上台整顿。
八哥口碑是好,可是,却不是
最适合做帝王的人。
允禟饮干了酒,对着允禩突然道:“八哥,收手吧。”
八爷的脸登时就沉了下去,眼睛死死扣着老九:“就因为他救了乐渝的命?”
这一场谈话根本就是鸡同鸭讲。
允禟叹了口气,跟八哥的谈话就这么无奈的不欢而散了。
他兜头回了郡王府中,只觉得累极了,倒头就睡在了前院的榻上。
这一晚,老九又做了那个梦。
梦中的场景比以往更为清晰和具体了。
梦中,他看到自己的幺弟竟然是种在泥土里的一株小人参。
借着幺弟的视角,他从当今圣上暴毙之后开始,窥见到了大清国运在虚假盛世中,陡然急转直下,然后被各方列强制裁的种种辛酸。
允禟呆愣的旁观,无法插手,亦无法驻足。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
直到大清覆灭的那一瞬,他从梦中陡然惊醒。
允禟以手覆面,恍然发觉自己竟在梦中泪湿了衣衫,那种无力与悲恸的情绪还久久萦绕在身边,叫他抽不出身来。
良久,允禟才揉了揉眼,抬起头望向窗外。
外头的天光已然蒙蒙亮。
他被这亮光刺的微微眯起了眼,一时之间,竟有些分不清何为现实,何为虚幻。
允禟闭目片刻,再睁眼下定了决心。他起身草草梳洗一番,套了补服,便叫人备马进宫去。
他要去见见小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