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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第1页）

“哎。”袁琴愣一下，似乎没想到是这种地方，她恍惚间有种落寞感，又笑着半嗔怪：“小袁怎么什么都和你说，真是的。”

她垂眼一秒看到了自己瘦黄干枯得像细枝干的手，有无数大大小小这些年忙碌的划痕，宛若岁月的玻璃片划过，打下的烙印，余光里又是轮椅的把，双腿就坐在这轮椅上。

只一秒，她短暂无人知晓地难过了下，被袁林推着进去。

包间订的是中包，空间对于三个人来说很大，茶几上放着麦克风，徐振给麦克风套上隔离套递给袁琴。

头顶的霓虹灯切换成柔和模式，徐振扫码把手机递到袁琴手中。

起初她还不太好意思，然后小声低低唱起来，她声线明朗，老陈的曲子唱得别有风味，如谷底的风，舒缓长吟。

徐振靠在皮沙发上，看着大荧幕光落在这位太太身上，袁琴抱着麦克风坐在轮椅上，坐在大银幕前。

包间大半都沉寂在昏暗里。

袁林忽然坐到他身边，低声说：“振哥谢谢你，谢谢你照顾我妈还有我。”

徐振沉浸在那老电影镜头般的画面里，然后挣扎出转头。

袁林和他凑得特别近，他甚至能够感受到对方一点点呼吸，以及看清眸子里发亮的光到底是哪一束。

仅两拳距离，这叫徐振不由得僵一瞬，他还没反应过来，袁林已经识相向后挪了。

徐振半天道：“应该的，我们现在不是朋友了吗？说这么客气干嘛，你要是再谢我，我可就真有脾气了。”

“振哥这么好的人，怎么会发脾气呢，对吧。”

徐振被他逗笑了：“你这捧杀用对人了。”

袁琴独自唱一会又招呼他俩，徐振彻头彻尾的音痴，袁林居然没遗传到一点袁琴这唱歌的天赋，五音不全。

两个人抱着麦克风哼了那么一首，实在听不下去直接撒手作罢。

餐厅订的是当红一家大饭店，三个人一个包厢，袁琴曾经肯定觉得浪费，却是徐振的心意，她很是高兴，更没说一句扫兴的话。

徐振喝了点酒，看着袁琴莫名眼眶一红，把袁琴吓一跳，忙给他擦着眼角，“咋啦这是，怎么喝个酒还眼红了？”

要是没这酒，给他一个完全清醒理智的状态，徐振觉得他今晚压根说不出来下面话里的一个字。

他看着袁琴隐忍半天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委屈：“没事，阿姨，就是突然觉得和您在一起挺高兴的，有家的感觉。”

这阵子他的事多多少少也和袁林半打马虎眼说了些，但袁琴面前他是只字未提过。

此刻那些年的难过和委屈滔滔不绝全部涌出来，他用手腕一点点抹点眼角的泪，“阿姨，说出来我自己也委屈，我十五岁后基本没在家过，也从没听过有人关心我饿不饿，心情怎么样，上班累不累，我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一个人过来，我甚至过年的时候都没有地方回……”

从小到大，徐振几乎没哭过，也没什么值得去哭，十二岁之前会总是躲在房间里掉眼泪，哭得耳膜发疼，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家里人就是不喜欢他。

后来父亲逼着他走，徐如改嫁，他就完全变成了脚下的足球，被到处踢。

十五岁那会他刚上高中，加上课业忙，他一年在家呆不上一个多月，而这三年下去，好像他就成了注定不该在青芥巷里呆的人了，那里不再有他的容身之处。

大学期间，寒暑假他就在外面打工赚学费，起码那会过年还能回去一趟，吃上顿饭，后来开始工作，有一年忙加班没回去，那里就好像又形成了一个固定的形态，拒绝他的进入，以至于过年回去一趟，那里的人可以轻易理所当然问他怎么回来了。

想到这么多年的委屈，徐振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翻滚，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错了不受待见，明明李瑶也不是两个人共同的孩子，却可以被接受而他不行。

他就那么阴暗地和别人做对比，他比李琰优秀，比李琰优秀，可无论如何他都不被接纳，都挤不进去。

他当然会哭，他也要哭，他有血有肉也会难受，他也需要人关心。

“阿姨……真得谢谢你和袁林……”说到最后，徐振切实感受到如鲠在喉是怎样的感觉，那种呼吸卡在嗓子里发疼得没法顺畅换气几乎要难过死了的感觉，那种鼻腔哭到发麻堵塞。

这些感觉在他十岁之前以及之后短暂的几年级，他饱尝过无数次，他想不明白这世界有这么多爱，人感情那么多却永远落不到他身上一点。

他小心翼翼讨好每一个人，却总是在寒冬站在篝火温热之外，没有人问他冷不冷，没有人愿意过来拉他一把让他也坐在那温热的微光中。

他的家庭是这样，他身边的人也这样。

哪怕他单纯打个炮上个床，对方心里也是想着另一个人。

人人都觉得他是个精英人才，人人觉得他老套圆滑不能深交，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小心翼翼讨好着这个世界，却没人愿意多看他一眼。

难过

酒没喝多少，却大半情绪浸泡在里面浇灌出醉态，徐振哭得过分呼吸不畅脑子，醉意模糊意识被袁林架着带回去。

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他靠着身边的人，短暂穿过这座城市，感受曾经如同冷冷深秋的城市逐渐升温，每一处都翻滚着热潮。

而这以后他再也不需要观望脚下路的到底是不是回家的那条，会有人带他走回去。

宿醉的痛不大好，翌日醒来那一帧帧画面卷回来，徐振扶头再床上挣扎半天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