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
极寒暴雪肆虐,涂山子民察觉不对,纷纷一齐冲向北山顶,乌泱泱一大群人,还没到半山腰就被一股巨大的能量一共掀翻,风雪之后,人们所知所感,尽是一人的肝肠寸断。
神脉归位,神力复苏,失去光彩的神印再次熠熠生辉,这么多年来,身上那些总时常折磨她的伤痛终于得以愈合,连条疤也没留下,楚北清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枯坐了太久,久到等有了意识去稍微动一动身体时,才现已经麻木不已,她迟钝的抬手,继而,抚上一只眼睛。
太阳有些刺眼,刺的人想落泪。
她突然道:“谁要你的眼睛…”
谁说了要你的眼睛?
转而一反常态,开始大哭大笑:“你凭什么,凭什么把眼睛给我?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吗?你以为我不会恨你吗?谁准你自作主张,谁准你就这么死了!你死了,却想用这种狡猾透了的方式让我宽恕你,让我追忆你,你做梦!我此生此世绝无可能,绝不原谅!我会恨你直到我此生最后一刻,我会用我的余生恨透了你,你永无来世,你敢这么耍我,谁要你的东西,谁要你的眼睛,你这个混蛋,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令逍遥你这个混蛋!”
楚北清绝望的嘶吼尖叫,因为虚弱和极度愤怒极度不甘极度悲痛怎么也爬不起身,刚换的眼,脸上还残存着血迹,泪和着血顺脸颊大颗大颗滑落,落进土里,消失匿迹。
正哭叫怒骂之时,手里却不知一直抓着什么,她身形一滞,抬手去看。
楚北清认得,那是神器归元。
真是造化弄人,失踪了多久的东西,慈悯殿和不知神殿怎么找也找不到,居然早就生了灵智,化了人形,在那魔域做了主,还险些将这世间翻了天。
可是,那瑶寻又当真什么都不知晓吗?
她懒得去想了。
不过掌心大的东西,居然也有如此大的能耐。楚北清拿在手里随意翻看,这一眼,便看到那可震四方平八荒的上古神器,背面居然刻画着一只小猪脸,挤眉弄眼的,舌头还歪出来搭在嘴边,别提多滑稽了…
—“怎么样,你是不是特怕我死了啊。”
—“心口拉刀子都堵不住你的嘴。”
—“说实话啊小狐狸,当时那个沈追芸一脚踹开门进来,带了好几个人,二话不说就把我给绑走了,还冲我动刀子,我当时连怎么瞑目都想好了。”
—“怎么瞑目啊。”
—“就这样!”他闭上眼睛,舌头伸出来半截歪到一边,真就给楚北清做了个示范:“我就想着,死的好笑一点,你万一看到了,没准还能笑两声,就没那么难过了。”
历历在目的昔日,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过,她再度低头,盯着那滑稽的猪脸看,过了会儿,居然当真扯着嘴角笑出了声,开始只是简单笑两下,但实在越看越好笑,于是捂着心口开始放声大笑,是那种,自内心的笑,心无旁骛的笑,只想着这一件好笑的事情,只看着这一个让人笑的猪脸,笑累了就歇着,躺着挺尸一样一动不动,直到那些被神脉归位的威力冲散的人流再度汇集起来闯上北山顶,看到四季青葱的涂山之巅居然落着鹅毛大雪,而殿君一袭红衣倒在地上没有半点动静,远远看过去,倒像是死了一样,吓得众人屁滚尿流爬过来查看,见人没事,还枕着胳膊,睁着一双眼惬意的看天,任由风雪将她掩盖,他们哪里知道那臭名昭着的大魔头鬼面早就潜入了涂山,还和他们全族上下都生怕磕着碰着的宝贝殿君真刀真枪的打了一场,更不知道楚北清的眼睛怎么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好了。
因为令逍遥已经死透了,死得心甘情愿,死得一干二净,除了那枚残缺的归元,这世间,一时半会儿竟找不出个能证明他活过一回的东西。
他降世为人身,共夺去同日降生之人七千四百道灵脉,各个死的无知无觉,只当夭折,独她灵脉十窍仍存活于世,这是天意,好让他把抢来的东西还给人家。
楚非锦站在另一座山头上,伸出一只手接住已经下到这边来的雪,满目萧然。
———
次年,女君禅位,殿君继位。
用楚非锦的话来说就是,她替楚北清保管了这么久的位置,累都要累死了,现在终于有机会能出去游山玩水,什么都不用管了。
弟子们要为新女君修建一个更庄严的宫殿,她不允,只随手指了个空地,要人给她造个观玩,塑像要雕的和本人一样美,但也可以自由挥,更美一点儿,衣服要五颜六色的,手里的帝青形态暂时定为弓箭,好吧长枪其实也挺酷的,算了他们看着来吧,反正她拿什么都气派。
嘱咐完这些要紧的事情之后,她离开了一段时日,做了很多没做完的事。
她先去了人间,在一家馄饨店里要了碗招牌,吸溜吸溜的吃完后,走到因为人太多而亲自忙活着收拾桌子的老板面前,从袖子里抖出枚富贵金落到她手里,老板吓得连忙推阻道:“太多了,太多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楚北清按住她的手,弯起眉眼道:“这可不是普通的金子,你收好,来日做个大酒楼的老板,我去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