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确定的时代,“一夜暴富”总是比“爱拼才会赢”更有吸引力,也更具讨论度和想象空间。正如最近频繁登上热搜的江西亿的彩票中奖事件,就是这种社会情绪的缩影。
去年一年是彩票大年,是近年来彩票同比增最高的年份。据财政部数据,o年,全国共销售彩票近六千亿元,创下了历史新高。
所有人都知道,满怀希望买彩票的人很多,最后真正能中奖的寥寥无几,但永远有人投身其中。有人将其当成娱乐,有人当成理财,还有人将其视作翻身的机会……那么,面对百万分之一乃至千万分之一的中奖概率,究竟是谁在中大奖?他们是如何中得大奖的?而中了大奖之后,一个人的人生又会如何被彩票改变?
这是叶辰进行“听劝改造”的第十三天。
他是个普通上班族,由于太过普通,以至于想改变一下自己。在短视频上,他接触到“听劝改造”(在社交媒体上寻求形象改造建议),自己也想试试。没想到,比起外在,更先改变的是运气。
那是月日,一个普通工作日,在温州十多度的午后,跟往常一样,他在公司外吃完一顿两荤两素的午饭,带着一些饱腹感,走进了常去的彩票店。
他决定买几张刮刮乐来消遣。
“一直在中,五块十块的,因为可以回本,就又买了几张继续刮。”一路幸运地刮完前面七张,直到刮到第八张,看到加粗的数字“”下面显示着“¥”,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刮刮乐的品种之一“顺”,刮出号码或,就可以获得号码下对应的奖金,小到o块、o块,大到ooo块、万、万。一张刮刮乐的中奖率大约在o-o之间,但想要中最大奖,中奖概率仅有百万分之一。之前,有测评博主花ooo块买了一整本“中国龙”刮刮乐,所有中奖金额相加,最后只刮出了oo元,亏了一半。
叶辰成了百万分之一的幸运儿,他中了最高奖金万。“我看后面有好多个o,还数了好几次。”他听到心脏突突的跳跃声,兴奋到在原地蹦了起来。他又喊老板过来,确认自己是真的中了,老板还劝他不要太激动。
万,对于一个刚工作几年的普通年轻人来说,算得上是“泼天富贵”。按照他现在做的销售工作,这笔钱几乎等同于他卖力工作o个月的工资。
激动,又需要忍着这份激动。毕竟,下午回公司,他还要继续工作。在彩票兑换之前,叶辰还有些忐忑。彩票店老板嘱咐,不能把票面上的保安区刮花。回到工位后,他觉得彩票放在哪里都不放心,便用一个透明的袋子,把彩票包着放进了贴身口袋。
“一直想着要加大马力快点把工作结束,去把这个奖兑掉。”一边加工作,一边止不住想象那一笔“巨款”现金进账的画面。到下午三点,他提前做完手头的活,向老板请假回家了。
那的确是晴朗的一天。他开车回去拿身份证,把棉袄换成了冲锋衣。因为担心彩票被磨花,又把它收进了副驾前的扶手箱里。去彩票中心的半个小时车程,为了防止思绪乱飞,他放起了高中最爱听的《晴天
同样被幸运砸中的还有岁的付启强。在北京,为了给儿子的百日生日图个好彩头,他在朋友开的彩票店,花费近千元,买了+的复式双色球,和数十倍的单式双色球。所有的数字都精心挑选:一家三口的生日、手机尾号、幸运数字。
开奖后,因为中了一个蓝色球,他得到了o元的奖金。他用这笔钱继续买同样的号码,结果又中了一个蓝色球。直到第三次买完,在月日开奖当天,彩票店的朋友告诉他,因为红色球全对应,他中了二等奖——那一期二等奖的单注中奖金额是元,他买了两注,奖金有o多万。
即使是幸运的中奖者,背后也会有觉得“就差一点”的心态。正好是第三次,付启强把原来蓝色球的数字改了,而如果不换,开奖的数字就像为他而设,中一等奖的本可以是他,足足有ooo万的奖金。“但后悔也没有,都是个命。”
中大奖的一定是少数。然而,按照“幸存者偏差”的概念,无论是媒体铺天盖地的“喜报”,还是社交媒体上,极少数幸运儿的现身分享,那份中大奖的幸运,仿佛离每个人都很接近。这些“幸存者”成为大家羡慕的对象,网友在排着队,在他们的账号下面“接好运”。
他们的中奖经历,也成为这个时代玄学兴盛的一个注脚。譬如,o年,杭州的胡玖哲,在买彩票之前,刚好去北高峰的财神庙求了个签。那一次,他机选的+双色球中了oo多万。后来,朋友圈庆祝时,还有好几个很久没联系的朋友来找他借钱。
而只要中了奖,看上去就像一段逆袭的爽文剧情。岁的高银银坚持一组幸运数字,她追号五年,到o年开年,泼天的富贵真的降临,她中了二等奖,足足有一百多万的奖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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扣掉o的税率,高银银拿到了万。因为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排奖金和以后的生活,以至于都不敢告诉家人。
不过,她也作出了选择——在过年之前,她一鼓作气,先跟老板提了辞职。
某种意义上,每一张彩票背后,都寄托了愿望。
大概一年前,去彩票店买彩票成了叶辰休闲的方式。在彩票店,他常看到有老彩民背着手,对着号码表上的走势图反复品味,意味深长地选出几串号码,买下好多注。到中午,也有周边小区、写字楼里的年轻人聚在里面,拿着卡片玩刮刮乐,买票台面上落满了被刮掉的银色碎屑。
在充满不确定的时代,带给人希望的博彩业反而蓬勃上升。去年一年,是近年来,彩票同比增最高的年份。据财政部网站的统计,o年,全国共销售彩票约亿元,同比增加o亿元,创下了历史新高。
这年头,找工作不容易,保住工作同样很难。在叶辰的经验里,工作是消耗心力的。因为常常受加班和kpi的压力,相比于不受控制、获得正反馈不易的工作,偶尔刮几张彩票,倒可以立马就看到结果。之前运气好的一次,他曾中过oo块,当然,如果不中大奖,整体还是亏的。
彩票放大了人们对于获得财富和改变命运的渴望。
从现代来看,我国彩票事业的展还不到o年。世纪o年代,当时的民政部部长向国务院提出行彩票的设想,第一批有奖募捐的福利彩票在十个试点省市印刷行,随后蔓延到全国。到o年代,国家批准行体育彩票,福彩和体彩两家并立的局面形成。
彩票业的萌芽,代表了经济迅猛展之下,人们对于财富的渴望,不再被视为非分之想。在那个年代,来自河北正定县的温国斌,是第一批头奖的获得者,获奖后,他办了一场风光的婚礼。在那时,ooo元的奖金,相当于一年多的工资。而正是那些少数中奖者暴富的神话,激着更多人幻想的欲望。
时过境迁,彩票的中奖额度越来越大,不仅意味着人们心中的渴望越来越大,某种意义上也意味着中奖背后要支付的代价也越来越
对在服装店做助理的高银银来说,彩票是她平淡生活里的一丝微弱的希冀。她自称是“三线城市月薪不过万的纯正打工人”,买彩票甚至成了她的某种执念。五年来,她坚持买彩票,每周一次、每次三期,每期买百元,以及就算出门在外也会让家人帮忙买号。
高银银说,她在彩票上的开销差不多就有万多,她渴望自己得到那个百万甚至千万分之一的机会。
像这样,许多渴望中大奖的人,坚信如果不长期投入,就没有回报的信念。杨影是一家教育机构的老师,她的丈夫是一个有十年彩龄,但最多只中过ooo元的彩民。夫妻俩养了年小孩,现实的烦恼就是钱不太够:工资没怎么涨,支出却越来越多。他们也做过中彩票的梦,“中o万就买个代步车,中oo万就买个学区房”。这几年,环境越差,他们买彩票的频率反而比以前更高了。
还有更加痴迷的彩民。比如,今年春节彩票休市期间,买不到彩票,是张德清最难受的时候。他是每天买十块彩票,是已经坚持了三年的“机选党”。在他看来,自己只是彩票界的小弟,还有很多大佬们,一天买几千起,遇到世界杯,一天买几十万体彩的都有。
“会玩的人都是拿金钱博概率。”他以江西亿的中奖者举例:“那个人买的‘快乐’选七,一注块钱,中奖得万,他买了万注。”
这种近乎疯狂的投注,也引外界对彩票池暗箱操作的质疑。月日,民政局通报,确认江西亿那期彩票的销售数据封存、摇奖、现场公证、开奖公告布等工作是按照规定程序进行。这也就意味着,那名亿的中奖者,不仅能够兑奖,而且不用缴税。
湖北襄阳的刘丽开了一年多的福彩店,以她的观察,除了买刮刮乐的年轻人,店里最主要的消费者还是一些买双色球、d的中年人。彩票店的生计依赖着那些买彩票的客户,“有出手比较猛的‘榜一大哥’,一单买万多,说实话够我几天生活的各个方面。”
和刘丽一起,几百位本地彩票店主所在的讨论群,几乎可以点亮整个城市的彩票地图。有时候,他们为了给店里增加人气,还会找一些有经验的“本土专家”来推荐好的号码。“谁嫌钱扎手?有人觉得它像赌博,也有人觉得它是个脑力工作。”刘丽说,有些彩票店老板们,自己也会好几十、好几百地打彩票,“这些都要靠自制力”。
然而,这一年多,她的店里最多只有人中过一两万。不过她也现,只要是中过奖的人,还会愿意继续买彩票。她认识一位年轻小伙,在他们店里中了一万多,而这之前,这名小伙在别处还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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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奖的那一天,叶辰消息告诉父母,他们以为他在开玩笑,压根就没理他。
晚上回去后,带着一些炫耀,他把票据拿回了家——那天下午,他在彩票中心兑换了支票。万的奖金扣掉万的税,最后到手有o万。看到实实在在的流水记录,父母表现出不可思议。叶辰还和激动的母亲拥抱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