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筷相碰,发出清脆声响,魏承低头净碗:“婆婆,老夫人是不是听谁说了什么,觉得我和罐罐遇到困难了?这才让您送来这些米面山货?”
刘婆婆叹息一声:“这事和你们无关,是我和月姐儿轻信一个认识你的村小子……”
“他怎么说?”
刘婆婆回忆道:“他就说他是帮你们兄弟卖柴,我们问是不是你和罐罐遇到困难了,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我们瞧着他老实也就信了,这才报给老夫人,老夫人想着你这孩子自尊自重,贸然送银钱给你也不是回事,就想着多买点柴,左右府上人多,柴火也是常常要买的,想着等府城那头来了账本,再将卖鸡蛋的银子给你送过来,赶巧小少爷回家说今儿是你们生辰,老夫人就想着借此机会给你们送些米面鲜肉先过冬……”
魏承稍稍松下口气,好在大东没犯什么大错,若是借着他们的名义再诓骗了李家的银子,到那时就是他们再体谅他不容易也救不了他。
“不过,我刚刚听月姐儿气愤说一嘴,那小子竟然昧下她攒给罐罐的稀罕糕点……”
魏承手一顿:“还有这事?”
他讲出事情原委:“那日他冒雪卖柴,我便提醒他可以去南街后巷卖,也省得走街串巷吃尽苦头,当时就想着李家上下心善,我们当年也是受了您和月姐儿的照顾卖了好几捆柴。”
其实当时他们并不比大东好到哪里去,他头上新伤才好,肩膀都因着抗柴勒出血痕,还是被包子摊的摊贩提点才想到去南街后巷碰碰运气。
他知晓满街卖柴辛苦,所以也如当初的摊贩一样提点大东,却不成想这句话竟然还惹出事端。
“他家境贫寒,爹娘身体不好,还有个弟弟,家里的重担也都压在他身上。”
魏承感慨道:“他这么做也是叫我又叹又气。”
刘婆婆摇摇头:“这一条巷子除了我们李家也只有赵家算是良善人家,不过今冬赵家的柴被那门房的亲戚给偷偷包揽,也就是我们老夫人当家,十年如一日里里外外都清正,没恁些个仆从外人勾结。”
“再者老夫人信佛,冬日里见着贫苦人家来卖柴卖山货,我们这些婆子丫头若是看得上眼都会收上一收,还会多给两文钱,就当是做善事了,那小子就算是不说是帮着你来卖柴,再稍等那么一会儿,门房也应当会来买他的柴啊!”
“他应当是急了,许是他听说我们与李家有些瓜葛,就以为凭着我的名义能卖出去柴,但他不知道李家行善事,后面怕被发现再卖不了柴,就心虚偷偷私藏了月姐儿给罐罐的糕。”
魏承边洗刷碗筷边道:“大东应当能听劝,我会想些办法让他把不该拿的还回去。”
“莫要太声张,你们兄弟在村子里住着能少得罪人就少得罪人,不过这事我会如实和老夫人说,至于夫人以后收不收他的柴,我一个婆子真做不来主,要全凭老夫人定夺。”
刘婆婆也有些无奈:“不过这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李府没什么损失,不过是月姐儿被诓了两块糕而已;”
“往大了说,若今儿换了旁人和月姐儿来,旁人见你饭桌又是鹿又是羊,还派村小子去李府卖惨,你这名声也算是毁了啊。老夫人是体面人,不会戳破窗户纸,你还要在县里考学……我知晓那村小子没什么坏心眼,根本想不到这一点,可有些事情没那么简单,你们都是孩子,再聪慧也是个孩子,以后凡事要多思多虑。”
魏承微叹,心道刘婆婆果然是这样想。
他点了点头:“婆婆,我晓得了。”
。
“大东?大东?”
大东忙将手里的东西塞进背篓里又往里塞一把干草,回头道:“娘,咋了?”
陈氏上下打量他一眼,皱眉道:“你这两日到底怎么了?魂好似都丢了!家里攒了恁些柴,是不是又要去镇上卖了?”
大东脸色白了白,双手紧紧捏着筐边没动。
她一边揉面一边道:“前两天小东吃了你二婶子家的白馍馍,今儿娘包了你就给还回去她们一盘,咱们不能欠人家人情。”
烧火的小东嘟囔道:“我就吃了一口。”
这话就惹恼了陈氏,她用力摔了下面团:“一口也不成,吃了人家的东西就是要还的,咱们家穷,但又不是乞儿,别说是吃她一口馍就是喝别人一口水也得还!”
“你以为是一口馍,在别人眼里就是天大的恩情!”
陈氏最怕占别人便宜,也最怕旁人在背后说她贪小便宜,大东小东耳濡目染也是受了些影响。
小东见着大东背着筐往外走,忙道:“哥,你背筐去哪儿我也去!”
大东回头看他一眼:“甭跟着我,我有点事。”
“什么事啊?是要去砍柴吗?”
小东笑道:“哥,咱们明儿坐驴车去卖柴吧!坐驴车舒坦,我喜欢坐驴车!”
大东含糊道:“再说,你在家陪着娘,我出门看看能不能打到兔子。”
大东沉默的走出院子,走了会儿也没上山而是去了当初帮着魏承摸鱼的河边。
他将背篓放在膝盖上,犹豫一会儿,把手探进去从最底下摸出个四方小油纸包来,上头还包着块女儿家用的帕子。
这是那漂亮姐儿第一遭卖柴时让他捎带给罐罐的糕点,许是见他可怜还给了他两块曾经罐罐也给过他的那类酥糕。
酥糕叫他分给家人了,这用绣帕包着的贵重糕点他迟迟没有分给家人。
其实在看到魏承兄弟捡到一头小鹿时他心中羡慕又嫉妒,脑海里只想着自个儿是不是没那么愧疚了,他们兄弟又发财了。
而我勤勤恳恳打柴,不过是说了点慌,不过是昧下一包糕点而已,他们应当不会介意。
可真的要碰到这包糕点,他又觉得难受极了。
一是觉得事情败露,他怕赔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