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忍一年多的期许就这样凝在了脸上,他不死心地环顾四周,问道:“父主呢?”
负责照顾沧浪之主的几名近侍跪在地上,闻言已是潸然泪下。
晏琳琅警觉:“不对,胥风已死,他的伴生灵兽为何还在?”
“那当然是,没有死成。”
殷无渡哂笑,眼里是洞悉一切的淡然。
果然,在晏琳琅不可思议的目光中,那匹白狼俯首躬身,朝着长老和掌教们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礼,口吐人言:“祖父,掌教,胥风来迟,让诸位担心了。”
峰回路转,绝境逢生。
“这是怎么回事?”
除了长老和几位掌教外,其余众人亦是又惊又疑,面面相觑。
长老的胸口急促起伏,吹胡子瞪眼半晌,方抡起那根万年木心所制的凤首拐杖,梆梆给了狼头两个暴栗。
“你这小子!再晚回来两刻钟,脑袋就要接不上了!”
半盏茶时间后,白狼顶着头上两个硕大的肿包,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当时赤毛犼迅猛如电,我再躲闪已是来不及,索性将元神从肉身抽离,依附于伴生灵兽体内。如此一来,我便可抽身藏于暗处,去调查赤毛犼魔化的真相。”
他并未说话,只是起身行至阑干边,与晏琳琅一同凭栏远眺,漫不经心地咬下糖人神像的另一边袖袍,卷至齿关间,嘎嘣嘎嘣地嚼着。
风将他们的袖袍卷在一块,彼此摩挲,仿佛呢喃低语。
他不愿提及,晏琳琅也不再逼问。
楼下街道,浩荡的游神队伍已然过半,百姓们仍高举着器皿,渴望沾染一分仙泽,为家人祛除瘴气邪祟。
晏琳琅心血来潮,忽而道:“听闻上元佳节时,神明会降福以泽被天下,是为‘天官赐福’。我还不知道这天降神福是何盛景呢,不知此生可否有幸一见。”
她说这话时,灵动的笑眸分明眨也不眨地落在殷无渡的身上,言外之意昭然若揭。
明灯之下,笑靥如花。
刹那间,殷无渡的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蓦地牵动了一下。
他没办法拒绝晏琳琅的请求。明明看穿了她的意图,却还是心甘情愿地抬掌凝聚神力。
凤火族主宫建在石崖之上,俯瞰百里山河。
深山石径曲折幽静,古木参天,密不透光,安静得仿佛吞噬了一切声响。
然出了密林,一道雕刻傩神的巍峨石门拱立眼前,视野豁然开朗,鼎沸的人潮扑面而来。
此刻凤凰台上明光烁亮,人山人海。各家的彩凤鸾车、飞阁仙楼争先亮相,流光溢彩,几乎停满了半片天空。
晏琳琅环顾四座高朋,不由惊异道:“凤火族的人缘很好吗?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仙子有所不知,这些人大多不是冲着引灯大典而来,而是为了那几位。”
一个热忱的女修接上话茬,朝着远方上座抬抬下颌,“仙门之首驾临,绝代风华非等闲能见,我等自然要来瞻仰一番。”
晏琳琅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目光一凝,笑意淡了几分。
要不说冤家路窄呢,竟是昆仑仙宗的人。
“他们怎会来此?”
“多半是哪位弟子负伤未醒,为了无尽灯火种而来吧。”
那女修回答,“以昆仑仙宗的名气,什么好东西讨不到?偏生他们还要规规矩矩地参赛争夺,以实力服人,要不怎么说他们是万仙之宗,有王者之风呢!”
晏琳琅沉吟不语。
为首的青鹤弟子她认得——奚长离那苦恋玉凌烟多年的六师弟,宋敛之。
当初她被玉凌烟污蔑成魔族细作时,就属此人对她下手下得最狠。
无尽灯火种虽为神器,效用却仅为招魂固魄。若论疗伤,高高在上的昆仑仙宗什么天材地宝得不到,怎么可能自降身份前来争夺一颗火种?
奚长离呢?他也来了吗?
不,以他的身份,不可能纡尊降贵踏足这等山野之地。
“你很在意那几人?”
殷无渡轻淡的嗓音传来,如破迷障,唤回晏琳琅飘飞的思绪。
她收回目光,稳了稳心神道:“遇见了几只曾攀咬自己的恶犬,很难不在意。”
殷无渡了然一笑:“可见你以前眼光也不怎么样,竟栽在这种人手中。”
“谁说不是呢。”乌云翻滚,密不透风的云层遮住了泛红的圆月。
夤夜寂寥无声,连风也停止了呜咽,连绵的昆仑十二峰笼罩在一片坟冢般的沉闷中,透出浓浓的不详之感。
压抑,战栗,喘不过气来。
通天塔的最顶层,宗主元清道君手掐子午诀打坐,感应般睁开双目,平声道:“终于还是来了。”
五位师叔伯和其他几位青鹤弟子也察觉到了异样,一时剑如流光,数十高手纷纷相聚于会仙台上,面容严肃的眺望那压顶逼近的异象。
“是劫云吗?莫非是哪位道友突破了大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