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不死那贱龙
魔龙厌恶沈云意以这种方式,来摆脱他的追踪纠缠。
连捅他两剑,剑剑冲着要他命来的,想如此轻而易举,就被原谅?
主动认错,不行么?
向他低头服软,很难么?
求他原谅,真的很难开口么?
难道,沈云意真的觉得,自己会杀了他么?
小废物真是太天真了。
该不会真的以为,投靠其他男人,就能摆脱他了吧?简直是痴心妄想!
他要让沈云意连晚上做的噩梦里,也满是他的身影!
短短十几步路,沈云意硬是走出了十万八千里的错觉,每一步都如踩在刀尖上,走得非常艰难。
双股颤颤,水波潋滟。腿脚更是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似乎被人抽去了骨头,仅剩下来的皮与肉根本无力支撑他的身体,他好几次都差点摔倒在地,硬是咬牙强迫自己站稳了。
里衣早就被汗水打湿,他的额头也满是细密的汗水,连鞋袜也被汗水浸透了,幸好大氅够够也够长,完全将他此刻的狼狈不堪,尽数掩藏。
衣衫下的藤衣生出了无数只细密的触角,像是爬山虎一般,爬满了他的全身,进了驿站内后,迎面就是一股热浪,险些没把他当场热晕过去。
他的身形一晃,看起来弱不禁风的。
但凡看见他的人,都难以将目光收回,下意识追随着他的步伐而去。
沈云意的意识都有些模糊,死死咬着牙齿,才不至于当场喘出声,紧握着的拳头,指尖都泛白了,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知道,这是魔龙对他的惩|罚,虽然难以启齿,但总比砍杀他要强罢?
也就是他不知廉耻,若是换成了哪个贞洁烈妇,在人前这般受辱,只怕当天晚上就得在房梁拉根麻绳上吊了。
可沈云意才不是什么贞洁烈妇,廉耻二字笔画太多,他学不会,他就是这样的人,明明做尽了恶事,却还要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惹人垂怜。
等对方放松警惕时,再毫不留情地背刺。
终于,他见到了传闻中的昆仑宗宗主。
沈云意已然无暇分心去看对方的神情,顺势拜倒,感谢对方的救命之恩,可他身上缠绕的荆棘藤,根本就不准他做出拜礼,死死缠住他,将他往上拉。
要他受辱,屈节,寸寸打碎他的自尊心,还折他本来就不存在的傲骨,却又在这种时候,拼命将他往上拽,似乎在捍卫他的尊严。
简直是可笑。
沈云意觉得魔龙真是太自以为是了,想当他的主人,把他当宠物养么?
想玩打狗还得看主人那一套,也得先问问沈云意有没有那个兴趣陪他玩。
不过好在,虞宗主也及时出手,一股力量袭来,将沈云意搀扶起来。
虞宗主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而后吩咐一旁的弟子,给沈云意看座。
沈云意坐下的那一剎,突然觉得,还不如让他站着,更踏马深了……他差点就忍不住当众喘出声来,眼泪也一下就涌了出来。
“莫哭。”虞宗主示意众人退下,这才同沈云意道,“看你的样子,似乎受了很多委屈。”
沈云意自然是受了很多委屈,但此刻,他已经无暇费心思编故事了,他既得牢牢扒住好不容易才接近的虞宗主,又得分心去应付死缠烂打的荆棘藤。
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泪却哗哗往下淌,这让他看起来有苦难言,更加楚楚可怜了。
虞宗主微微蹙眉,很显然面对这种场面,也有些尴尬,且不知该如何应付。但更多的是震惊,因为他发现,这个少年默默无声流泪的样子,就更像那位故人了。
但他又知道,此人与自己那位故人,绝不可能有什么关联,唯一有关联的人,不日后,就要与自家男扮女装的儿子结为道侣了。
看来不过只是巧合。
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美人总是会有诸多相似之处。
“你莫哭了,你放心,那些坏人已经死了,不会再有人为难你了。”顿了顿,虞宗主又道,“你若目前无处可去,大可与我们一道同行,你放心,我们不是坏人。”
沈云意就想听这句话,但听到虞宗主说,自己不是坏人的时候,心里暗暗补充一句:可我是坏人啊。
他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藏在大氅中的手,死死捂着肚子,能清晰感受到,肚皮弹跳得剧烈,似乎下一刻就要炸开了。
强忍着身体的异样,沈云意抹了抹泪,轻声道:“大恩不言谢,此恩来日必报。”
他倒是没有直接说,无以为报,以身相许这种话,男人就是贱,轻易就得到手的,反而就不珍惜了。
再者,虞宗主的原配夫人还没死呢。沈云意可没想给老男人当妾。
“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虞宗主问。
“我不过只是个无父无母,又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姓名于我而言,所代表的含义,非身份,而是耻辱。”
他这么一说,虞宗主就大致猜到他有难言之隐,也就没有多问,出门在外,谁也不会自曝真实身份,便说,自己不过是小门小户的家主,姓吴,若是沈云意不嫌弃,可以唤他一声大哥。
这句话一出口,虞宗主自己先愣住了,他本意并不想与此人有太多牵扯,但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不知为何,就生出了几分亲切感,忍不住就想同他亲近。
许是年纪大了,近来越发怀念起年少时的光景。
那时,他与表妹文婧,两情相悦,情投意合,原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自幼就互许终身,只可惜终究是有缘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