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他,是玄鸟峰下赵村的村长赵原。
赵原在坟前跪下,倒酒祭奠:“贤弟,你从没跟我提过你的名字,要不是山君三年前临走时叫我盯着你,告诉了我你是谁,不然我都不知道你的墓碑上要怎么写。”
“你说你真是,着实可惜了啊!”说着也真的伤心起来,赵原扼腕叹息,语气悲痛,朝九光讲述:“山君,三年前您让我督促他离开这里,叫我再另外找一个护山人。我不知道您什么时候会再回来,更不知道怎么跟您交代……”
九光听见他消沉地对自己禀报:“您走后没多久,他就在弱水河里溺毙了,当时是深秋,尸体在水底结成了冰,才没被冲走。”
她无声地看着这座坟,什么都说不出来。
一种巨大的、沉重的失落和后悔将她的身心笼罩住。
水镜另一面,有滴晶莹的泪珠掉落进池中。
那缕轻盈的灵魂在垂泪。
九光从昏迷中惊醒过来,眼前是一圈圈荡开的池水波纹。
失落的情绪萦绕在心口,让她一时分不清幻境现实。
她起身快步赶回药圃别院,推门进屋,看向床榻——那里正躺着手脚被缚住的昏睡中的弥鳯。
她松了一口气,他还好好的在这里。
九光怀揣着忐忑的心情走近床榻,盯着弥鳯的睡颜看了半晌。他睡着时,手脚蜷缩着,弓成弯月状,眉头紧蹙瞧着极为不安。明明她离开时,是将他平放在床上,他自己又换成这种防御的姿势。
她沉吟片刻,上前解开了他手脚的绳索,退出屋把门关好。不知道隔壁的薄雩琈什么时辰会醒,未雨绸缪,又去绑好薄雩琈的手脚,以防她生事。
再装作没有任何其它人在的样子,将自己的身影隐藏在周围密林中。
等屋门再次被推开时,将近正午时分。深秋时节并没有升起太阳,只是凭时间流速推算。
弥鳯顶着张毫无神采的脸站在院子里,他静立了一会儿,举目朝遥远的东方眺望。
他的视线正好与九光藏身的密林所在是同一个方向,她不动声色地猜想,他这是在做什么?
发现她了?不像。
更像是在诀别。
片刻后,弥鳯动身往外走,径直沿着下山的路。
九光跟上去,小心翼翼地不被他发现端倪,事实上他也没能力发现。
两人很快一前一后来到了弱水河畔。
弥鳯停在岸边的河滩上,浑身散发着一种萧索的气质,寒风吹在他的身上,衣摆随风摇曳。
暗处的九光提起心,这一幕仿佛印证了幻境中的结局。
她低声祈祷,虽然确实是想试一试他,但并不想看见他真的那么做。
然而弥鳯正在一步步地涉水,往弱水河中走去。他每一次抬脚,都能看见浸湿的转为深色的衣衫半截露出水面;每一次落脚,身体又沉入更深的水面下。
当水面浸没他的胸膛时,他停下来,一动不动地站在河水中。
随着一下下绵长的呼吸,九光陪着浸在河中的弥鳯,已经待了很久。
然后他动了,将手从水中抬起来,手指上的皮肤结了一层薄冰。他用手蒙住脸,蹲入水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