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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第1页）

两人谈话间便已走到屋内。宁素商小心抬脚跨过比上京城内略高些的门槛，抖了抖披风上沾染的落雪与末端的雪泥。

贺元恩将自己的大氅粗粗折了两下便置于一边，他甫一坐定在位置上便径直朝着宁素商开口：“言小姐此行，不知是有何种要事在身？”

宁素商听他矢口不提方才自己说出口的“俄诃来涅特”，本还想再试探几句，可又不想将对方逼急了，只能先顺着因柳夫人的出现而平复的气氛向下：“不瞒贺县令，不知贺县令可否听说过一个名字——原雪。”

贺元恩叹了口气，虽然没有直接回答对方，可宁素商已基本明白了这些事情背后那隐约出现的真相，心下稍安。

俄诃来涅特是宁素尘提供的日格拉语人名，而正是这个名字改变了贺元恩的行动。同时看对方听到“原雪”二字后的反应，应也是知晓这个名字的。至此，原雪与宁素尘之间的联系才算是可以大致确定下来。

宁素商没等贺元恩答话便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言秋不过是原雪的继姐而已，此番我前来坝勒洽县也只是想了解这个妹妹的过往，想必贺县令应已知晓我的来意才是。”

贺元恩的目光再一次扫向宁素商腰间挂着的那块看似普通的玉佩，缓缓叹了口气：“……无论如何，言小姐能知道这些，想必原雪小姐本人定然也是默许的。”

“既然是她本人的意愿，那我与言小姐行方便便是。”他终于是松了口，像是卸下了什么东西一般靠在椅背上长舒了一口气。

宁素商却还没放松，她依然是那般正襟危坐的模样，看着对方又开口道出几句话：“言小姐只需向大家说明您是原雪小姐的继姐便可，虽说原雪小姐自在坝勒洽县失踪后已有将近十年，可街坊们都应还记得她。”

宁素商应下贺元恩的话，将其默默记在心里。她听到对方的声音渐息，缓缓抬眸，碧蓝色的浅色双瞳中没有任何情绪，只是默默映着室内这一隅的全貌。

“贺县令可知……名为‘拉斯卡维’者是为何人？”她试探着开口，缓缓问着一个早在元春宴当晚就植根在她心中的问题。

贺元恩却并没第一时间给她答复。宁素商侧目去瞧他面上的表情，只觉无比复杂。这个问题后跟随的是长久的沉默，宁素商本以为对方已经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了，却还是听得他模棱两可地开口：“……既然原小姐并未向言小姐说明，那言小姐亲自去问便可知。”

宁素商知道这个名字定是一个比俄诃来涅特还要重要的名字，也不再追问，颔一颔首起身便要走。

贺元恩见她将欲离开，便先差着身侧的近侍将柳夫人先前吩咐好的热粥备一份给宁素商带上，待近侍领了指令暂离后，他才同宁素商小声说道：“言小姐在坝勒洽县的活动，既是原雪小姐默许的，我便不会多加干涉。至于剩下的事情，皆看您自己的行动了。”

宁素商也没有立刻回答他。她面色如常，像是从未听到过贺元恩的话一般，直到她从形色匆忙的近侍手中接过热粥道了谢后才轻轻加上一句：“……原雪是我的妹妹，我自会尽心尽力，贺县令还请放心。”

贺元恩挥挥手表示自己不送了，宁素商提着东西一拢披风转身，她腰侧的代行佩在有些压抑的灰蒙天空之下依然尽职地反射着光线，可照出的却是不怎么和安的天色。

章第三十四

尽管左济宣心中还记挂着孤身一人前去坝勒洽县的宁素商，但他毕竟是前去斯尼尔克东南边境巡查队伍的主心骨，纵使心中有再多不舍与担忧都不能在明面上表现出来。

坝勒洽县附近的天气从他们来到这里后就一直不太安宁，可待这支巡边的队伍出发时却难得地短暂出现了一会儿日光。左济宣同程惊岚一直在担心着是否会有肆虐的风雪阻塞他们前去东南边境的道路，可终归也不能只在原地等待风雪的到来而停滞不前。

二月初四日，也是冬□□的第一日，在坝勒洽县郊外休整了一晚的队伍重新启程。久违的放晴使这支队伍行进的步伐轻松不少，但可惜好景不长。昨日程惊岚就注意到天色已经算不得好，况且他比左济宣对天气的变化还要敏锐些，此时正勒了马抬起手遮挡暂且如絮般轻柔的零星飘雪，没来由地眺望着头顶渐渐笼罩的黑云。

左济宣同样感受到日光的消逝，他手抓着缰绳轻轻勒着马，也不约而同地抬眸看着有些不善的天色。

不消半晌，风雪渐渐大了起来，左济宣自知斯尼尔克冬季气候喜怒无常的脾气，也不敢抱着侥幸心理继续前行。他先下令让队伍中人聚拢，先在前方寻到能避可能到来的暴风雪之处再做下一步打算。

他们头顶没有日头，自是分不清已是什么时辰，暴雪随着狂风在无人的街道上肆虐，街边的白桦都在这等摧折之下曲了挺直的树干，可汹涌不断的飘雪又将这等景象堪堪半掩。

程惊岚终归年纪小些，头一次离都办事就遇上这种恶劣天气，使得他也没有了主意。

左济宣正色回眸检查队伍是否聚拢时就看到了对方有些无措的神情。程惊岚本还在小声提醒着身旁的人听从左济宣的举动，却在注意到他注视着自己的一瞬间猛然转头，在看到确实是左济宣的那一瞬间就宛如找到解决方法一般松了口气。

左济宣看他的一举一动，自然也能推断出对方在想什么。可惜此时他也顾不上安慰这个有些慌乱的小少年。风中带来的雪越积越多，他哪怕穿戴了加绒的手套都觉得手指发僵，只能凭借大致的方位死死握住手中的缰绳。他下令的声音被呼啸的风声盖过，视野中充斥着难以辨认的雾般白色，呼出的气转眼就消逝融入其中，茫茫雪原上的这一行竟也难以被旁人轻易分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