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对江南佛道两界败类的处置,可以说是教科书一般规范。
张居正继续絮叨着,“海公还上疏弹劾龙虎山的张天师。弹劾他奉圣诏管着天下道士,道观出了这么多败类,张天师难辞其咎。
皇上的意思,是要召张天师进京,说不好就会跟衍圣公为伴了,在京师长住。”
徐元冬那有心思听张居正说这些废话,他盯着张居正手里的信,恨不得替世叔撕开信封,再把信纸塞进世叔的脑子里去,让世叔一下子就读懂了祖父的切切深意。
张居正不慌不忙撕开信封,展开信纸,看了几行后,脸色凝重起来。
看完后,张居正忍不住沉吟道:“想不到事态展到这么严重?”
徐元冬马上接话道:“世叔,大家都说,海公收拾完释道败类后,马上就要去扬州查蔡国熙的案子。
相信用不了查多久,就会查到我们徐府头上。
世叔,蔡国熙之死,跟我们徐家毫无关系。家祖已经荣休在家,不问世事。只是扬州官场的某些人,为了巴结家祖,落井下石,逼死了蔡国熙。
我们徐家,现在无一人出仕为官,更无在江苏为官的,蔡国熙之死根本与我们徐家无关。
世叔,你可要为我们徐家做主啊。”
张居正看着徐元冬巴拉巴拉说了了一通,眼睛微微眯着,神情凝重。
“恩师的书信,你看过了吗?”
徐元冬摇了摇头:“晚侄没有看过。家祖说是给世叔的密信,火漆印封皆完好。”
张居正想了想,“此事关系重大,容张某好好想一想。四哥儿放心,恩师的嘱托,张某不敢有失。
游七,带四哥儿下去,洗漱一番,换身干净衣服,吃饱喝好,再安排好住处,好生照顾。”
“是,老爷。”
徐元冬一步一回头地离开。
张居正心思有些乱。
很明显,海瑞在南京查抄天界院,还是瞒天过海的伎俩。
他入山东就销声匿迹,然后突然出现在南京,直接查抄江南第一丛林天界院,然后对江南释道两界败类下狠手,一下子就把世人的目光全吸引过去了。
唯独老师敏锐地嗅到了危险。????老谋深算的他马上意识到,海瑞这把举世闻名的太阿剑,也只是个吸引世人注意力的幌子,奉密诏查案的另有他人。
现在海瑞突然冒出来,说明案子查到关键时刻,有可能会惊动案犯,于是让海瑞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吸引世人的目光,也包括案犯,免得他们生疑。
恩师心思机敏,为何就不能像严介溪那样,拿得起,放得下呢?
此外,皇上策划的这起大案,恩师可能只是网里的一条大鱼之一。张居正心里也泛起不安,只是他不想去猜。
很多事情,经不起猜测的。
现在他考虑的是,如何救恩师上岸。
恩师给自己写了求援信,又派出孙子亲自来京师拜门,要是自己不管不顾,名声不好听。
现在自己已经得罪了一大批士林官绅,要是把中立的那一拨士林官绅,乃至让支持自己的那一群人都心生不满,那自己真就无立足之地了。
迟疑了两天,张居正还是决定递牌子到西苑。
朱翊钧很快就在紫光阁接见了他。
“张师傅,今日有什么事吗?”
朱翊钧身穿燕居服,笑眯眯地问道。
张居正迟疑一下,掏出徐阶的那封信,“皇上,臣的恩师徐公,叫他四孙带了一封书信,亲自送到臣的府上。
信中所言,关乎重大,臣为内阁总理,要以身作则,维护法纪;又为门生弟子,要遵循师道,尊师敬道。
左右为难,臣只能向皇上坦诚。”
朱翊钧看了张居正一眼,从祁言手里接过那封徐阶亲笔信。
历史上,张居正以老师身份,联手李太后、冯保,三位一体,降维打击,把万历帝收拾得就像老鼠见了猫。
现在嘛,谁是猫谁是老鼠,就不好说了。
朱翊钧很快看完,嘴角浮现出讥笑。
“张师傅,朕给过徐公机会的。
隆庆年间,海公在松江徐府门口,遇到蔡国熙一跪那一次。他只是让长子出家,咬牙跺脚,只吐出了三十万亩田地。
徐府名下还挂着十几万田地。甚至在那一次之后,还暗地里补回了四万七千亩。
怎么?朕的话不好使啊?”
张居正嘴巴张了张,没有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