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留风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事到如今,无论是前尘还是今朝的恩怨,顾年遐都已经不会放过仙道了,等他彻底闯下大祸、天雷加身时,就会发现原来晏伽是为了救他,才心脉彻底崩裂而死。”弦无双继续道,“可惜人族与魔族都是没有轮回来世的,他们连悔恨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他话音未落,一道凶悍箭光忽然从身后射来,弦无双侧身一躲,那支箭就擦着他的脸飞过,没入混沌狼群,瞬间便驱散了一大片污秽。
费轻舟大步踏进来,身后是一众云集的费氏弟子以及狂吠不止的雪獒。她向里扫视了一番,嘴角冷笑:“没出息的货色,闹成这个难看样子,祖宗的脸都不要了。你们随我来,先将这些疯子赶出去。”
有发狂的灵修冲上来,被她抬腿踹飞:“滚开。”
“费城主!”弦无双高声道,“你何苦来哉呢?”
费轻舟看了他一眼,一扬手中的长弓,指向他:“你也滚开。”
很快,费氏众人与那些灵修也彼此交锋起来,在风雪中世代行走的猎人对付这些混沌并不在话下,只是弦无双显然打算空耗他们,只要混沌能一次次卷土重来,凡俗的血肉之躯就毫无胜算。
这边暂且被牵制住,晏伽趁机落到顾年遐所在的冰魄前,一巴掌拍在上面:“顾年遐!”
里面毫无动静,他能感觉出这片坚冰在抗拒外部的一切,那缕若有若无的小狼气息离他越来越远——这是第一次,顾年遐拒绝了他。
“师父!”
又是几人冲进了大殿,看到满目的寒冰,俱是目瞪口呆。其中御剑在前的是怀钧和林惟竹,两人立在剑头,焦急地找寻着晏伽的身影。
一并来的还有展煜和萧千树,似乎也是刚历经一场恶战,连袍角都被绞碎了。不过晏伽现在无暇顾及其他,确认过怀钧等人无事,便继续试图融化那层寒冰:“年年!听我说……我在这儿呢,你出来就能看到我!”
怀钧听到他的声音,立刻俯冲下去,却被几人拦在了半路。
这些人眼底尽是狂热的杀意,举剑指着他:“拖住他!弄死晏伽,绝对不能让那恶狼取回法力,也不能让他想起从前的事,否则他绝对不会对我等心慈手软!”
“你们疯了!”怀钧大怒,“三年前他有的是机会大开杀戒,如今都已经忘掉了过往,你们还要逼他!”
“你和你师父、还有乐佚游那个女人一样!若非你当年要放过那畜生,我们何至于此!”众人指着他骂道,“冒天下之大不韪,你们越陵山会遭报应的!”
“萧九,用你的火不能化了这些冰吗?”展煜吼道。
萧千树早捏了个火诀在手中,上前试过一番,摇了摇头道:“没用的,那是北境的千年冰魄,把我烧干了也融不掉半寸。阿晏,你想想别的办法!”
甘令闻眼见着那些寒冰越来越逼近,不由得急道:“来不及了,晏仙师!”
“帮我拦着他们。”
晏伽说着伸出了左手,秋水桐梨在掌心一划,鲜血喷溅而出。他定下心神,将手掌贴在冰面上,再一次对着里面说道:“年年,听我说一句,有什么事都不用怕,你尽管出来,天大的祸有我给你顶。”
他手上的血慢慢顺着冰中的纹路渗透下去,忽然晏伽感觉手底下一动,冰面竟然是裂开了一道缝隙。
那裂纹越扩越大,直到可以容一人钻身进去,便再也不动了。
晏伽双手撑住冰面,被寒冰刺伤的疼早已无所谓了:“要我进去吗?可不可以,年年?”
他这句问完,那裂隙竟是又张大了一寸。
“你怎么说动他的?”展煜愕然,“这油盐不进的狼崽子,这么听你的话?”
“得劳烦各位在外替我周旋了,我要进去找他。”晏伽说,“我这次就要全问清楚,那些混蛋当年究竟把他怎么了。”
甘令闻:“晏仙师,这片冰魄之中有混沌藏匿栖身,你千万小心,混沌善于引诱,万不可迷失在里面。”
“师父!”怀钧叫住他,“若是不成,切记保全自己!”
晏伽握紧秋水桐梨剑,回头望了他一眼,接着便一步踏入那冰隙之中,很快没了踪影。
下一刻,那道冰隙缓缓从中合上,又是平滑如初。
魄寒剑也被晏伽一并带了进去,这里面冷得更甚,寒气似是往人骨头缝儿里钻去。晏伽浑身都绷紧着,并以心火在丹田中翻滚,方能勉强抵御那无处不在的严寒。
“顾年遐,你要是真把我冻死在这儿,那真是好笑了……”晏伽边走边苦笑,“你的心里原来这么冷吗?”
他不明白,小狼分明从里到外都热乎乎的,怎么会这样心寒。
晏伽掌心的血已经干涸了些许,他接着走向深处,终于在寒冰簇拥的中心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不,是两个人,顾年遐侧身躺在一个人的腿上,那人正轻轻抚摸着小狼安睡的脸庞,眉眼柔和,却由内而外渗出一股死气。
这个人正是晏伽自己,脸上神情与他本人截然不同,抬眼望向他的时候,还带着几分讥诮。
晏伽眯眼看去,却发现顾年遐的衣裳都被撩开了大半,胸口袒露着,一双十分不顺眼的爪子还在上面摸来摸去,勾着他送给小狼的长命锁把玩。
他瞬间怒火冲向头顶,一剑飞过去捅穿了另一个“自己”,极其霸道地将顾年遐抢了回来。
而另一个晏伽顷刻间化作黑雾消散,散落一地碎裂的冰凌。顾年遐慢慢悠悠张开眼,像是大梦初醒那般,迷糊地抬手蹭了蹭晏伽的脸:“你还在这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