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伽闻言扭头看去,却发现那鲛人竟是冲自己来的。
他暗骂一声,拔了剑飞身躲开,却被鲛尾堪堪甩了一下胸口,顿时觉得五脏都要被震碎了,一口血闷在了喉咙。
鲛人调动那些被混沌侵身的灵修阻挡狼群,口含鲜血冲弦无双叫道:“还不快走!”
弦无双飞快拔出口中血淋淋的剑,忍着剧痛爬起来,而晏伽的剑光已至眼前,他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就又被钉穿了脑袋。
鲛尾迎面拍下来,晏伽挥剑格挡,尾鳍与剑锋相击发出尖锐鸣声,火花四溅。
“将死之躯,枯木难继,还这样负隅顽抗。”鲛人冷笑道,“罢了,我们暂且收手,待他自取灭亡吧——走了!”
一团黑雾从鲛人与弦无双中间绽开,将两人都卷了进去。晏伽手起剑落,剑光紧随而去,穿过黑雾,片刻之后,又沾着血迹飞了回来。
秋水桐梨剑落回到晏伽手中,他卷起衣角擦掉血痕,拦住了试图追上去的怀钧:“这东西八成就是通往‘神殿’的门,穷寇莫追,我们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不要贸然进去。”
话音刚落,身后的冰魄结界就猛地炸裂开来,随之漫起一阵冰雾。晏伽松了口气,转身回去:“出来了。”
一支冰凌冲破冰雾,追入了那团即将收拢的黑气之中,顷刻间也被一并吞噬进去。
一个白色身影踏着满地碎裂的冰凌缓缓走出,陌生的压迫之感笼罩了整座宫殿。除顾影拙与顾醴之外,群狼纷纷垂首伏地,向两旁让开。
白色巨狼从冰雾中走来,一步步到了晏伽面前,低下头亲昵地蹭他的手。
“我又赢了。”顾年遐轻轻说。
“这样厉害么?”晏伽贴着他的耳朵,吻上那柔软的耳廓,“我就知道你胜得了它。”
壁画
“城主!”
一名费氏亲传匆匆跑来,找到正在收拾残局的费轻舟:“雪獒来传信了,说是狼王归位,城外的冰墙受到震动开裂,露出后面的壁画与浮雕。城防使大人眼下挪动不便,却还是坚持要去冰墙看看。”
费轻舟看着满目疮痍的蘅宫,叹道:“叔父他还是如此执拗……算了,随我回去吧。”
晏伽从废墟上站起来,说道:“今日多谢费城主出手相助,事涉云锦城,我也与你同去吧。”
“我陪你。”顾年遐尾巴环着他,说道,“先前答应过费城主的事,我应该信守承诺。”
晏伽注意到顾年遐额头的印记比先前亮了许多,看来收回那一多半的法力之后,才是狼王真正的模样——虽然在他眼里,还是那个黏人的小狼崽子而已。
果不其然,方才还威严逼人的狼王殿下没过一会儿就贴着族长夫人蹭起来,尾巴跟绳子似的绕着晏伽的腰,把他勒得有点儿喘不上气。
其余的北境狼族纷纷围拢,将那些被混沌附体后力竭的灵修聚拢起来。有些人已经气绝身亡,命大一点的只是昏迷,只不过经脉中已经全无法力涌流,算是彻底沦为凡人了。
“等他们醒过来,免不了要鬼哭狼嚎一阵子。”展煜站在那些人旁边,无奈道,“真是闹剧。”
顾君轻闻言不满:“鬼哭就鬼哭,狼嚎怎么啦?我们叫得很难听吗?!”
展煜:“……你当我没说。”
晏伽先前受的伤仿佛都没太当回事,休整片刻之后,又是横行霸道的一条好汉。
顾年遐有些担忧地探了探他的脉象,问林惟竹道:“林姐姐,他是不是不太好?”
林惟竹天眼盯了晏伽许久,道:“师兄,你不歇一歇再走吗?毕竟不是铁打的身子,不可如此逞强。”
“弦无双他们不会等我歇够了再动手,你立刻回越陵山,和师兄他们守住山门。”晏伽道,“他们设下此局,便是想逼得年年动手杀人,如此天雷一落,被千年冰魄封住的结界阵眼也会彻底失守,到时他们要打开不周山的裂隙,就要容易得多。如今此计败了,我不信他们没留下后手。”
甘令闻沿着乱石堆爬上来,扑了扑衣袖,道:“晏仙师,我们和你一起去。古来史料常常以画作雕刻作为记载,篆刻竹简与造纸乃是近百年所创,且竹纸难免腐坏,唯有雕刻可以传世不朽,只是古法繁琐而耗费人力,如今已经很少有人精研于此了,若那冰墙后是古壁画浮雕,你们未必看得懂。”
甘令望道:“古壁画亦可以视作一种古文,晦涩难读,不过我和兄长一直研习此道,应当有所助益。”
晏伽却看着他们,缓声问道:“你们从前当真不知道,那位大使司其实是魔族?”
顾醴走过来,与顾年遐蹭了蹭脖子,又对晏伽说道:“不必怀疑他们有所隐瞒,那鲛人寿元与修为难以估量,平日都以人形现身,我与影拙合力都只能将她重伤打回原形。我们先前擒她不住,一路追过来还是让他们跑了。”
“你们在不周山里看到了什么?”晏伽问,“耽误这么久才回来。”
顾影拙道:“一处坟冢。”
“坟冢?”
“原本我们以为那处孤坟有什么古怪,但是探查下来,哪里似乎只是一座寻常的坟。”顾影拙说,“但那坟茔四周散落着许多鲛人鳞片,看来在过去的数百年里,那鲛人都盘踞于此,实在是匪夷所思。”
“有什么说法吗?”晏伽问。
顾醴解释道:“许多魔族都有天生的习性,比如我族喜好在冰雪之上筑巢,凤凰一族则爱找寻最高耸的梧桐枝停栖,而鲛人每百年便褪去一次尾上鳞片,蜕鳞之时也是他们最脆弱的时刻,须得提前寻得他们认为最安然无恙的巢穴,或是有同族在身旁守护,再结出用以庇护自身的骨晶。那鲛人似乎并无其他族人,却一次次在那孤坟旁边蜕鳞,看来那里对她而言,是个很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