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生林苍白的眼神望着墙上的油画。
画上的男人也在看着他,他垂死的脸,他浑浊的眼神……绝望而空洞,对他出了喑哑苦痛的哀号。
这是他所永远无法逃离的海妖之声。
陈生林忽然也弯下腰去,爆出无比痛苦的咳嗽,看上去那么坚硬的男人,此刻却脆弱的像一张纸一样。
他捂着胸口,跪倒在地,一阵又一阵的咳嗽,艰难的喘息。
光头大惊。
他想要冲上去扶住豪哥,豪哥却现一步被离的更近的人搀扶住了。
是顾为经。
“嘿,深呼吸,深呼吸,别冲动,冷静一点。”顾为经耐心的替豪哥的拍打着后背,在他耳边关切的询问道:“你要喝一点水么?还是有什么药要吃。”
“豪哥,你可千万千万不能就这么死了,要保护好身体。我希望你活的越长越好,余生过的越慢越好。这样你才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在堆积如山的黄金上一点点的腐烂,感受到恐惧的蛆虫在你内心中生,一点点的啮咬着你——那不安的,痛苦的永恒。”
顾为经在男人的耳边低语。
陈生林一辈子都是牌桌上的赢家。
他一辈子都把自己的牌藏在手心,看穿了无数对手的牌。
但这一次。
也许是他一生中的最后一次游戏。
他被看穿了。
他没有钻进顾为经的心里,但顾为经钻进了他的心里……无法被黄金铠甲所包裹所保护的脆弱的、空洞的内心。
所以巨人空有堆积如山的筹码。
他却被——
一剑穿心。
巨大的身体亦或是空洞的灵魂,出了一声悄然无声却又声如山崩的巨响,倾刻之间,化为了瓦砾与尘埃。
酒桌上的文雅翩然的中年员外郎,先被戳破幻象,变为了青面獠牙的苍老僵尸,又被宏大的,炽烈的阳光所洞穿,变为了叮当落地的白骨。
陈生林的脸颊有泪珠落下。
他知道自己输了。
彻底输了。
这是以灵魂为筹码的赌局,他不会有任何物质上的损失,他身边依然被黄金环绕。
但恐惧与仓皇,将伴随着自己最后的残年。
蔻蔻歪了一下脑袋。
她手中的袋子里,就装着一把上了膛的手枪。
如果她想,那么现在就是一个动手的好机会,从陈生林背后后脑勺开枪,宛如处决。
但顾为经说的没错。
她已经不需要开枪了。
命运已经处决了他的灵魂。
现在这种情况,让他慢慢的活下去,才是对他最大的审判。
陈生林喘息着。
“总要有人做这些事的,顾为经,当一个人被如此巨大的财富所环绕,没有人能轻易的放弃,参议员也在做同样的事情,伊莲娜家族不也——”
“那伊莲娜家族就应该要去下地狱。”
顾为经厌倦了听这一切。
他粗暴的打断了陈生林的话。
“我不懂政治,但如果,如果伊莲娜家族是采用和你一样的手段了大财,那么伊莲娜家族就要去下地狱。如果,如果加利福尼亚州的参议员真的在以贩卖战争,贩卖动荡,贩卖混乱取乐。那么加利福尼亚州的参议员也应该一同去下地狱。”
“我相信世界上所有恶贯满盈的人都要去下地狱。我也相信世界上所有为了人类解放事业而奋斗终生,为了世界人民的福祉而奋斗终生的人,都会升上天国,得到永生。”
“这和他是谁,这和他来自那里,是什么肤色,族裔,社会地位没有关系。这和你要去下地狱也不冲突。”
“这个世界很复杂,但这是天使与恶魔的斗争,而天使与恶魔的斗争,只与善恶有关。”
顾为经走了过去,拿起马克笔,在画面下方的留白处,签上了一行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