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寒愣怔片刻,如常迈步走路。
他声音比平常暗哑几分,“很好。”
初夏语意轻柔,一如当年,“你知道吗?刚重生回来,我发誓再也不成亲了。我想要挥霍人生,要结识许多个男子,只谈情不讲爱,最少也要七、八个。”
苏寒笑,“那你吃亏了。”
是啊,她还没有结识七、八个男子。
初夏也跟着笑,“从前困在四四方方的宅子里,今日与明日也没什么区别。过得漫长又无趣,今生,我想走出去,看看远方的天地辽阔。”
“苏寒,我如今不怕了。”
初夏眼里慢慢涌出泪,“我从前好怕被辜负,想要许许多多的爱,不断索取,如今我都不怕了。”
苏寒心头遽痛,强忍着艰涩,仍旧笑道,“顾辞是个好归宿。”
“顾辞他真的很好,也教会了我很多。但是我不怕,却不是因为他。”
“是因为我自己。”
“纵使往后情淡爱驰,我还是我。”
“我再也不会弄丢我自己了。他很好,我也不差。”
静谧的巷道清冷无人,安静到似乎连浅浅风声都能听到。
许久后,苏寒才道,“真好。”
“顾辞他不会辜负你的。”
心痛如绞。
苏寒想不到什么合适的词去形容他此刻的感受,但他仍旧将话说完,“他不会……像我一样。”
“这并不是你一个人的错,一段感情的维系,是要靠两个人的,苏寒,我们都错了。”
“苏寒,我们错过了。”
初夏凝视他沉静而深邃的眼眸,“我们还这样年轻,你还这样年轻,会有另外一个女子出现,陪伴你,依靠你,爱护你的。”
苏寒倏然一笑,嗯了一声,“会有的。”
从前啊,有一个可爱莽撞的姑娘,在一个春日的午后,空气中满是书卷与花香的味道,她一头栽进他怀里。
那是他这一生心动的起点。
也是终其一生也无法回到的过去。
她陪伴他,依靠他,爱护他。
她全心全意的爱过他。
他曾经以为自己是翱翔九天的雄鹰,其实,他是她牵在手心里的风筝。
在她放手后,这个世界便只剩他一个,没有落点,没有归宿。
只能孤零零飘荡在空中。
他再也不是那个高高在上又自负的苏寒。
因为他,永远都没有家了。
而这座小小的庭院便是他的画地为牢。
守着永不可及的过往。
“初夏,时光好不经用,抬眼便是半生。”
“去你想去的地方吧。看山川,看海流,日升日落,徜徉天地。”
苏寒轻笑道,“今后顾辞不必常年驻守北境,他会常常伴在你身边的。”
他说,“你这一辈子,都会平顺无灾,喜乐无忧的。”
他一字一句与她保证,望向不远处地面上的光晕,像她笑起来的眉眼,柔娆明媚。
他今日身着一袭素色锦袍,袖袍下一对嵌银丝兽纹的白玉铁腕扣在浅金色日光中微微闪亮,初夏看得眼睛发酸,不由问道,“那你呢?”
“你也要过得好啊。”
苏寒笑着点头,“会的,我会过得很好。”
“放心。”
这座庭院,与他们前世所住几乎没有差别。
即便已经不再住人,苏寒也维护得很好。
只除了东侧一株新移植的乔木,是从前没有的。
见初夏看过去,苏寒静默清瘦的面庞微动,声音很轻:
“是枇杷树,我不久前亲手种下。等到许多年后,它会长大,枝繁叶茂,会结下枇杷果子。”